畫面上那一幅幅姿態曼妙的女子呈現在她面前,她感覺每看一眼,心便被狠狠地扯了一下,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了,是什麼時候,悄悄種的芽兒已經慢慢成長,牢牢地扎根在了她的心裡,讓她如此為他牽腸掛肚?
偏偏舒傲說道:「母妃讓我選這些女子其中的一個定親,綺兒是女子,定然知道一些,幫我參詳一下可好?」
他說什麼,讓她為他選妻?綠綺壓抑好自己的感情,盡情平靜地說:「只怕我眼光拙,無法替傲哥哥選佳人!」
舒傲拿出一張細腰長髮的女子圖說:「無妨,你看這個如何?」
綠綺接過圖,認真地看了看,依舊是平素的微笑:「此女端正賢麗,大方得體,不錯!」
舒傲嗯了一聲又拿出另外一張,綠綺的眉越皺越緊,她感覺自己被這些女人快要擊敗了,她們是達官貴小姐,她們和他門當戶對,她們有貌有才而且雙腿健全……
她無意識地捏著畫,沒看到自己快把畫都捏皺了,舒傲這才明確了她的心思,取下畫卷一張張的放好,包起來。
綠綺的手微微的涼,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可選好了意中人?」
舒傲點頭:「嗯,多虧了你幫忙!」
綠綺覺得一刻也不能再呆了,如果再呆下去,她恐怕會控制不住自己而在他面前掉淚,她努力擠出最後一絲笑容:「天晚了,我該休息了!」
「那我送你回去!」舒傲有力的雙手去扶她的輪椅,
綠綺推開他的手:「不用,人早晚都得學會獨立,謝謝你幫我這麼久,以後這條路我可以一個人走!」
她倔強的推著沉重的木輪,緩緩地駛出舒傲的視線。
剛一出門,綠綺的淚就掉了下來,甚至來不及擦試,她慌不擇路地行著,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房中,那重重的面具終於被剝落,她把頭埋在錦被內,壓抑著哭了起來。
他已經選好了人,他要娶親了,從此他不再是那個陪她讀書,教她射箭的傲哥哥,他要成為別人的良人了!
那她,要怎麼辦?她要失去他了,他甚至都沒有認真的看過她一眼,她的淚越哭越多,沾濕了枕巾,直到沒有力氣,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模模糊糊中,有丫頭的叫聲傳來:「綺郡主,大少爺找你!」
她捂上耳朵企圖逃避這個聲音,她應該退出他的生活了不是嗎,那他還來找她幹嗎?
「綺兒,你在嗎?再不出來我要闖進去了!」舒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綠綺有些忙亂地坐起身,不是吧,他要闖進來,她拿過鏡子,鏡中出現一個眼睛浮腫,頭髮凌亂,一臉哀怨的女子,不行,不能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
綠綺扔掉鏡子,把頭抱在被子裡,悶聲悶氣地說:「我不舒服,要休息,你改天再來吧!」
「不舒服?怎麼了,讓我看看行嗎?」舒傲焦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忙忙地推門進來,走到綠綺的床前,但見她包得這樣嚴,以為病情很嚴重,語氣也加重了:「不舒服就要看醫生,躺著也解決不了問題!」
綠綺悶悶地說:「你去解決你自己的問題就行了,不用管我!」
「我來就是為定親的事情,要你幫我解決啊!」舒傲挑眉,聽出了她語氣中的醋意,加重了聲音說道。
綠綺更生氣,說話也不客氣起來:「你不是已經選定了人嗎?幹嗎還要我幫忙?」
舒傲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說:「可惜我選的人並不在這畫中!」
綠綺被擊到了,她再也顧不得頭亂眼腫,急急地探出了頭:「啊,是誰?」
舒傲瞧著她笑而不語,綠綺的臉越燒越紅,糟糕,這醜樣子全被他看到了,她忙亂地理著頭髮,又拉著衣衫,低垂著頭半晌不語。
舒傲在和她比耐心,也坐著不說話,偶爾還撫撫她桌上的書畫,評談一番,卻隻字不提她問的問題。
綠綺終於忍耐不住,如果不問清楚,她非要發瘋不可!
「到底是哪家哪戶的姑娘有幸被攝政王的大王子看中啊?」含著譏諷還有吃醋的話語再次響起。
舒傲抬起她的下巴,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近她,害得綠綺連連後退:「傲哥哥……你……」
舒傲看著她,神情嚴肅地說:「我本來也想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定下親事,可是我的心卻不允許我這樣做,你說該怎麼辦?」
綠綺感覺自己要溶化在他深情的目光中了,他是什麼意思?
綠綺感覺自己要溶化在他深情的目光中了,他是什麼意思?
兩人相對無語,正在這微妙的時刻,綠綺的門上響起了剝剝的敲門聲,驚醒了兩人,舒傲急忙縮手,綠綺慌張地起身:「誰?」
綰心溫柔的聲音一如往昔:「綺兒,是我!」
一時間舒傲有些發急,雖然他們是兄妹,但這樣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到底是不好,綠綺作了個禁聲的動作,命他躲入屏風後面,這才整理好衣衫急急地說:「就來!」
打開門,有溫曖的陽光直射進來,綰心寧靜含笑,推著綠綺走回房中,綠綺的心猶在咚咚地跳著,生怕被看穿了心事。
綰心瞧她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我的綺兒長大了,有道是女大不中留,也該尋個婆家了!」
綠綺臉漲得通紅,嗔道:「綺兒要陪著母妃,不嫁人的!」
對於舒傲和綠綺的事情,綰心也曾微微查覺,為了以防日後生事,所以才忙忙的替二人訂下親事,她打量著綠綺,不由的歎息,如此美的容貌,竟如此薄的命,如此一想,心便微微痛了起來,立誓要替她尋一門好姻緣。
「綺兒,還記得上次陪我上香時遇到的那位公子嗎?」綰心握著她的手笑語盈盈地問道。
綠綺這才記起上次陪著綰心上香,她暗暗許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心願,返回時輪椅失控,直直地向前衝去,嚇得綰心大驚失色,她以為自己要撞上那堵牆了,嚇得閉上了眼睛。
但是沒有,一雙有力的手制住了失控的輪椅,綠綺驚魂末定地抬頭,對上一雙沉靜的眸子,那青衫男子輕輕一笑,卻有著安慰人的力量:「沒事了,姑娘!」
綰心和下人都趕了過來,頃刻間把她圍了起來,問長問短,那男子被隔在外面,倒讓她說聲謝謝的機會都沒有。
「啊,記得,怎麼了?」綠綺疑惑地問道。
綰心拍手笑道:「可巧得很,他竟上門來為你提親了,我看他模樣也好,為人也好,雖然家窮了點,但到時候讓你父王給他了官做做,也就配得上了!」
綠綺怔住,瞬間回過神來,傲哥哥還在屏風內聽著呢,她堅決地說:「謝謝母妃的好意,綺兒不願意嫁!」
綰心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得綠綺越發心虛起來,她止了笑,慢慢地,卻很有壓迫感地問道:「綺兒,莫非你已經有了心上人?」
綠綺慌亂地說:「沒,沒有!」
綰心厲聲道:「既然沒有,那孫公子相貌人品樣樣不差,你為何要拒絕?」
綠綺猛地抬起頭,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沒資格,也不可以說她喜歡的人是誰,明明近在眼前,卻有種種阻攔,讓他們如隔天涯。
啪,一個成熟的桐子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響聲,原來夏已經來了,花凋了許多,綠葉濃了起來,她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快十年了!
綠綺有點恍惚,她是不是太貪心了,她已經有傲哥哥陪了這麼久,為何還要去想那得不到的癡念,原來人是不可以有貪念的,因為人喜歡得寸進尺,所以才滋生了無窮無盡的痛苦。
綰心的話一字一句地打碎了她的夢:「綺兒,這門親事我先幫你訂下了,如果你真有意中人,也可以說給母妃聽,無論如何,母妃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綠綺順從地點頭,垂眼看到自己的雙腿,便不由地自傷起來,再也沒有勇氣去爭執什麼,綰心起身走後,舒傲從屏風後面轉出來,他的臉上不再有平靜,他漲紅著臉急急地問道:「你可應了母妃的話?」
綠綺苦澀地一笑:「你我都有了好的歸宿,豈不是完美,我怎麼能不答應?」
舒傲驀地握住她的手,再也不顧忌什麼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斷斷續續的,緊張的表白著:「綺兒,你聽我說,不要答應,不要答應,我去求母妃不要你嫁過去!」
綠綺霎那間淚如雨下哽咽道:「我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
「嫁我!」舒傲脫口而出,好像這話已經準備了許久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這短短的兩個字讓兩人都呆住,綠綺含淚搖頭,他本該有如錦的前程,有美滿的嬌妻,而不是她這樣一相廢人!
「不,傲哥哥,我們是兄妹,不可以的!」她拿著這個理由在拒絕他,其實她的心早碎了一地,天知道說這樣的話她有多痛苦,簡直在一刀一刀的剜她的心!
「又不是親兄妹,我去告訴母妃!」舒傲站起身,堅定著自己的決心。
「不要!」綠綺拉著他的手求道,她本就寄人籬下,命賤如草,那有資格來當他的妻?
兩人正在爭執之時,突然院中響起了喧嘩聲,嘯龍的聲音最高,遠遠地傳了進來:「小少爺,你回來了!」
綠綺和舒傲同時一驚,以天,走了半年的以天回家了!
綠綺臉上又恨又怒,但也含著一絲盼望,他帶回了那醫她的腿的靈藥沒有?
舒傲拍拍她的手,命她在這裡等候,一溜煙地衝了出去。
半年不見,赫連以天變了模樣,他不再是長髮凌亂,濃眉亂須的粗壯男孩子,而是一身文雅的中原打扮,髮束了起來,臉修得有稜有型,腰上佩著碧玉,竟比以前高貴了許多。
他搶上去用以前的方式,互相撞了一下肩算是見面的方式。
「以天,你可回來了,怎麼去這麼久?」他興奮地問道。
赫連以天被眾人圍在中間,一時間不知回答誰的問題才好,他掏出一瓶藥道:「總算不負我潛入燕國這麼久,盜得這繼續膏,綠綺的腿有救了!」
「是嗎?」舒傲激動不已,太好了,如果真有救,那也許母妃會同意……
他一怔之時赫連以天已經衝進了綠綺的房內:「綠綺,藥找回來了!」
意外的,綠綺沒有驚喜若狂,只是冷冷地盯著他,雖然他變了許多,但綠綺對他的恨豈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消除的,因此只覺得厭惡無比,若不是他她能殘廢嗎?
赫連以天有些微怒,想他堂堂王子,屈身於燕國皇族門下,忍辱負重為她取回藥,她竟然看都不看一眼,不由地扔下藥怒道:「若不是我不想為你負責,我才不會為你取藥,哼!」
綠綺冷冷地說:「你不取藥我也不用你負責,出去!」
赫連以天恨得握著劍鞘,差點把劍鞘握碎,兩人對峙良久,他才一跺腳走了出去。
藥雖然取回來了,但大夫說傷口已經重新癒合了,若上斷骨重新接上,必須再開一次刀,綠綺臉白了,赫連以天也抽氣,他沒料到竟如此複雜,看著綠綺恨恨的眼光,不由地別過臉去,剛巧對上舒傲關切的目光,那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眾人散去,要綠綺考慮要不要接骨,赫連以天卻定定地站著,沒有走的意思。
「你這個討人厭的人幹嗎還不走?」綠綺沒好氣地問道。
赫連以天一步步地上前,嚇得綠綺越發後退:「你你你,你想幹什麼?」
驀地手被狠狠地捉住,赫連以天堅決地說:「你若怕痛便不用再上藥,我會照顧你的!」
似是宣誓又似是負責讓綠綺一震,隨即又羞又怒地甩開手:「我才不怕痛,我偏要治好,離你遠遠的,反正已經有了訂親的對象,腿傷一好我即刻便嫁過去!」
什麼?猝不及防的消息這赫連以天的眉狠狠地皺了起來,他微瞇著眼,閃著和赫連成一樣具有侵略性的不芒,原來他的內心不知何時已經被這個倔強,美麗而又帶刺的義妹給佔有了!
所以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為她求藥,所以才會信誓旦旦地要為她負責,其實潛意識裡就已經有了要把她據有已有的感情了吧?
他像是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意似的,對自己稍有滿之後便被綠綺冷冷的神情所吸引,任是無情也動人,他不允許她嫁給別人!
「不行!」短短的兩個字斬釘截鐵地響起。
綠綺看到他眼中的狠光,嚇了一跳,仍堅持道:「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哈哈,終於脫離你的魔掌了,我慶幸還來不及呢……」
赫連以天的臉越接越近,滾燙的男性氣息吹在綠綺的臉上,讓她皺起了眉,話還沒有說完,嘴突然被壓上,厚厚的性感的唇正描摩著她的唇狀,不顧她的掙扎,她的害怕,好的恐慌,就這樣強硬的,粗暴地奪去了她的初吻……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打在拓友以天英俊的臉上,綠綺用力掙開他的懷抱:「混蛋!」
赫連以天眼光狠戾而又霸道,他勾唇一笑:「你莫不是喜歡上了我那哥哥,所以才如此厭我?」
綠綺一呆,白了臉:「胡說!」
赫連以天起身,整了整衣服,慢悠悠地說:「不管是誰,我都不准你喜歡他們,你只能喜歡我!」
綠綺呸了一聲冷冷地說:「正好相反,我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上你!」
「那你儘管等著瞧!」赫連以天回頭留給她一個邪魅的笑,那笑含著獵物志在必得的決心,讓綠綺脊背發寒。
他走之後綠綺對著鏡子不停地擦著唇,她恨,她厭,為什麼傲哥哥不能像赫連以天一樣專橫,可以這樣無畏!
這件事更加堅定了她接骨的決心,她要自由的,不僅身體,包括靈魂!
「啊~~~」儘管上了麻藥,但重新開皮接骨的痛楚仍然把綠綺痛得醒了過來,淒厲的叫聲讓人不忍聽聞,舒傲搓著手著急地轉著圈子,恨不得代她受苦,綰心沉靜地看著他,在她的迫視下,舒傲終於覺得不妥,這才安靜了下來。
而赫連以天則是直接衝了進去,把接骨的大夫和眾人嚇了一跳,他啪地關上門,大步向前,抱住痛得不能呼吸的綠綺,緊緊的擁住她。
綠綺感覺自己的五臟都收了起來,此刻她很需要一個肩膀來依靠,強健的身體抱著她,溫暖的手握著手,一瞬間讓她以為是舒傲來到了她的身邊。
「快上藥!」赫連以天命令道,那大夫立刻將黑色的藥膏塗在綠綺的骨頭關節上,綠綺的手狠狠地掐著他的胳膊,用力之大讓他也感覺痛得要命,但是他強忍著不出聲,還騰出另一隻手來替她擦拭額上的冷汗。
那眉間的一點紅梅妝刺傷了他的眼,她可憐無依的表情打動了他,她倔強不屈的眼神征服了他,赫連以天忽然覺得她美極了,自己以前怎麼沒發現她的美?這麼倔這麼美這麼辣的女子才是他想要的!他的心中生出了無數個念頭,最後覺得最直接的便是向母妃挑明關係,就算她再倔也不能拒絕了!
綠綺痛得暈了過去,雙手依然牢牢地抓住赫連以天的胳膊,汗濕的發和他的長髮糾纏在一起,好像他們之間理不清的仇怨。
綰心只注意舒傲,不留神赫連以天,等她反應過來時,赫連以天已經關上門走了進去,她愕然,有些不敢置信地張大嘴,舒傲亦又驚又穎,不會吧?她的兒子們這是怎麼了?
看來事情超出她的預料了,她必須盡快解決綠綺的事情,等她的腿傷一好便即刻嫁出去!
綠綺醒來時,又一次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但因為上了藥,還帶著一點麻麻的涼,看著自己的雙腿被捆得結結實實,她微微一笑,終於,可以再次走路了!
她無限地幻想著,她可以在桃花樹上給傲哥哥跳最喜歡的舞,她可以跟他到校場去騎馬,去射箭,甚至她可以跟他到戰場去殺敵,去快意人生……
吱呀,門被推開,綰心並沒有帶隨身丫環,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綠綺想下床,被綰心輕輕地按住,她關切地說:「快坐下,你的傷還沒好!」
綠綺羞赫地一笑:「謝謝母妃關心!」
這聲音是感激的,卻有著淡淡的疏離,綰心歎了一聲拿出一方上好的蘇錦放在綠綺手中,慢慢地說:「那孫家送來了一方錦帕說是要互換錦帕,我知道你刺繡是最好的,可是想想繡個什麼在上面?我覺得鴛鴦戲水的圖倒是不錯的,相親相愛,白頭到老,多好!」
綠綺接過錦鍛,觸手是一片冰涼,亦如她冷透的心!
鴛鴦,多麼美好的事物,相親相愛,白頭到老,這恐怕是每個女子藏在心裡最美的夢想吧?可是她想白頭老的人並不孫家的公子,卻是……
看著綠綺恍惚的眼神,綰心微微歎息,她要不要將真相講出來?
「母妃,其實我……」綠綺雙手揉著帕子,鼓足了勇氣想說出她的真實想法,她無法容忍和一個不喜歡的同床共枕的事實。
「不必了!」綰心打斷她的話,一雙洞查若火的眼晴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看來她必須要說了!
一時間兩人沉默起來,夜色中暗湧看不見的潮流,一起一伏的,如同綠綺的心跳,她手心微微出汗,母妃原來早就明白了嗎?她突然覺得口乾舌燥,好像某種真相要揭開了呈現在她面前一樣,沒由來的緊張起來。
綰心歎息聲加重,臉上表情凝重,帶著說清的情愫,她慢慢地說:「綺兒,你可知道你的親生母親是誰?」
綠綺心頭大震,她搖頭:「不知道!」
綰心瞧著她淒苦的一笑:「你若知道她仍活在這世上你惱不惱她?」
「那是自然的!」綠綺毫不猶豫地說出來,綰心的臉色一黯,她對不起她,是應該惱她!
但綠綺想了一會兒遲疑地說:「但是我卻又捨不得惱她,因為我從來沒見過她,只有她留下的這個玉珮,我好想知道被親娘疼的滋味……」
晶瑩的淚掛在她白嫩的臉上,一滴滴地落下來,偶爾濺在燭火裡,發出辟啪一聲爆響。
綰心的手顫抖著替她拭去淚,嘴唇亦顫抖著吐出讓綠綺震驚的話:「孩子,我便是你的親娘!」
綠綺大驚急忙推開她,不敢相信地猛搖著頭:「你,你騙我,你怎麼可能是我的娘?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是王妃,高高在上,我是賤奴,怎麼會是你的女兒?你一定弄錯了!」
她的心掀起了滔天巨浪,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如果她是她的女兒,那傲哥哥就不是她的義兄,而是她的……親哥哥!這個事實她死也不願意接受!
綰心痛苦地掩面:「不錯,我亦寧願你沒有我這個娘親,也不需要受這麼苦了,安安靜靜的過你該過生活,然後嫁一個老實本分的人過完一生,但是我真的是你娘!」
聽完事情的經過,綠綺傻了,感覺她已經不是自己了,是的,她不想承認這個丟棄她,然後把她帶回府卻不敢相認,讓她一直過著屈辱生活的娘!
但她卻不得不承認她是自己的親娘的事實,若不然她如何知道自己手心的痣,脖子上的玉珮,甚至自己的生辰八字?若是照個鏡子細細地看了,她們的臉分明有幾分相似的!
「所以,你知道我的意思了,是不是?」綰心微皺著眉心疼地問道,她也不想打碎她少女的夢想,但是現實是殘酷的,逼得她不得不狠下心來讓綠綺做決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綠綺癡癡地重複著這句話,她只覺得自己珍藏許久的珍貴之物好像一下子沒有了,化成泡沫飛走了,心也空了,人也空了,活著也沒什麼意義了,她的傲哥哥,她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的秘密,就這樣永遠的胎死腹中了!
綰心知道她心裡難過,拍了拍她的肩:「好好想想,趁著養傷的時間理清自己的感情,若有什麼苦惱的地方,娘隨時都會來找你,還有這件事關係到你的性命,千萬不可以讓第二個知道!」
她關上房門,輕得如一片羽毛一般走出了綠綺的屋子,她長出一口氣,感覺放下了一些負擔,但同時又把心提了起來,萬一綠綺想不開……
哎,先這樣吧,但願這個秘密永遠被埋藏下去!
綠綺呆呆地坐著,看著燭淚一滴滴地滴下,慢慢地聚成一堆油汪汪的燭水,在輕輕地搖晃著,猶如她的淚一般,又悄無聲息地被風乾!
「郡主,夜深了,睡覺吧!」身後的小丫頭打著呵欠勸道。
綠綺抬眼望去,窗外黑乎乎的一片,一如她黑暗的將來,這樣的夜,沉悶的讓人窒息,她想發狂,她想宣洩,她想直接跑到舒傲的房中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跡,但是她不能!
她沒人可以訴苦,沒人可以相陪,唯有這殘燭,這冷夜,還有這空空的屋子和那雙隱隱作痛的雙腿陪著她!
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酸痛如針扎一般,腦袋也暈乎乎的,眼前的燭光化成了一支兩支三支……她強撐著自己的眼皮,看著那個繡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帕子,傻傻地看看,這句話隨著真相的得知已經成為一句笑談,從此後她便要把它深藏於內心深處。
睡吧睡吧,睡一覺醒來但願什麼都忘記了,然後她仍是傲哥哥面前那個笑得風清雲淡的妹妹!
從哪一天開始,綠綺決定把自己的內心感情深深地埋藏起來,把它們封在一個嚴密的罈子裡,捂得緊緊的,生怕有了一絲縫隙,那些深厚而濃烈的感情便會噴薄而出,而讓她失去理智,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綺兒,我誰不要,只要你,我去向娘說……」
面對舒傲的表白,她等十年的表白,綠綺卻只等無動於衷,她的眉沒動,笑末啟,只是淡淡地說:「傲哥哥,昨晚我已經想通了,也許我們只是有緣沒有份,既然如此,又何必苦苦強求,再說我已經訂親,還是各安天命的好!」
這番話如有重拳狠狠地擊在舒傲的心上,他不敢置信地聽完,看著綠綺那淡然的表情,似有什麼有絞著他的心口,一股酸楚的滋味從內心瀰漫開來,如海草一般緊緊地糾纏著他,最後感覺全身的肌膚到髮梢一絲一縷都在疼痛,目光凝在她疏離的臉上,舒傲定定地問:「綺兒,莫非你不喜歡我?」
綠綺臉色大變,我不喜歡你,除非這世界突然消失,哪怕所有的人不喜歡你,我也會照樣喜歡你的!你的容顏早已刻在我的心裡,讓我永遠也不能忘記你!我綠綺發誓,若有一日忘了傲哥哥的樣子,便叫我天誅地滅,不得超生!
綠綺默默地心裡發完這毒誓,臉上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的笑容,心裡卻苦到了極點。傲哥哥,你不懂的,即便我輸得起,即是我有勇氣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願意世人都嘲笑你,你不應該承受這些,去戰場吧,去開拓屬於你的輝煌人生吧,這才是你應得的!
她輕輕一笑:「我喜歡你的,那便怎樣?」可是我是你的親妹妹,倘若我不是你的親妹妹,也不是這微寒的出身,是一個和你門當戶對的大小姐,那麼傲哥哥,我便會義無返顧的喜歡你,可是,我不是!想到這裡,綠綺心中更加酸楚,心痛得如針挑火燒一般。
舒傲由衷的深笑:「我很歡喜,所以要爭取!」
「沒用的!」綠綺斬釘截鐵地打斷他:「待我的腿傷一好,就要嫁到孫家,我喜歡你,就像所有的妹妹喜歡哥哥一樣,你懂嗎?」
舒傲胸口一窒,他隱忍地看著綠綺:「綺兒,你……」你若不喜歡我,為何要陪我夜夜攻讀詩書,為何要為選妻之事而哭泣,我堅定了決心,怎麼你卻又退縮了?一夜之間,是什麼改變了你的心意,他,很想知道!
「我累了,要休息了!」綠綺撫著傷腿眉心微皺地說道。
舒傲月白的長袖舉起,淡淡的憂傷籠罩在臉上,他像是要表達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落寞地轉身,走了出去,也許是綠綺疑心,她竟聽到他沉重的歎息聲!
看著那個翩翩兒郎消失在她的視線,綠綺貪婪地盯著他的背影,挺拔,俊俏,一如春天裡的白楊,蓬勃而向上,再多看他幾眼吧,嫁過去之後,也許再也沒有相見的時候了!
三天了,綠綺默默地算著日子,她已經三天沒有見到舒傲了,這三天對她來說尤其漫長,好像過了三年一樣,每一個輕微的動靜都能拔到她的心弦,耳朵變得極為敏感起來,風吹窗子的聲音都會讓她以為是舒傲又含笑而來!
她看著那繡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詩的錦帕,一下一下地絞著,這錦帕永遠無法送出,這心意永遠無法表達,她多想大聲的喊出來,可是張了張嘴卻只有無聲的淚流下。
「綠綺!」一個響亮的吼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慌亂地擦淚,方坐好,濃眉俊臉的赫連以天就衝了進來,他一向是這樣的,從不知禮貌為何物,什麼人都要順著他的心意來。
「你來幹什麼?」剛哭過的嗓子還帶著暗啞,眼睛微微地腫著,
赫連以天微皺了一下眉:「為什麼要哭?」
綠綺冷冷地說:「誰哭了?」
赫連以天不和她爭論,走到她跟前查看著傷勢:「綠綺,這藥上了以後感覺怎麼樣?」
綠綺瞪了他一眼:「沒感覺!」
赫連以天認真地發著愁:「不會啊,沒感覺,難道他們給假藥,媽的,我去給這幫人拼了!」說著就怒髮衝冠的要衝出門。
綠綺大急,這人衝動的毛病怎麼就是改不了,只得無奈地說:「感覺好多了,就是有些疼!」
赫連以天這才折回身,不由得更怒:「那你說沒感覺?」
蠻牛!綠綺不理他,把臉轉向一邊。
赫連以天語氣溫和了下來,仍氣哼哼地說:「這藥生效以後,養上半月就要試著下地行路,知道嗎?」
綠綺仍不理他,赫連以天的火爆脾氣又衝了上來:「沒聽到我說話嗎?」
「聽到了,不想理你!」綠綺斜了他一眼打擊他道。
「你……」看著她倔強而又美麗的容顏,拓友以天被打敗了,他平了半天呼吸低下頭,好吧,既然想得到美人心,就必須改一改脾氣。
「綺兒,你喜歡吃什麼,我命人去給你做!」赫連以天破天荒地溫柔地說道。
綠綺寒毛倒豎,他叫綺兒,這個名字不是他應該叫的,居然還噁心吧啦的用這種調調跟她說話?
「不想吃!」她堅決地回絕,不給赫連以天留一絲幻想的空間。
「你這該死的到底我怎麼做才行?」爆怒,暴跳,赫連以天終於忍不住了狂吼道。
「我沒要你怎麼做,你也不需要為我怎麼樣,我只求你一件事!」綠綺終於正眼看著他鄭重地說道。
赫連以天狂喜:「什麼?」
「離我遠點!」好看的唇齒吐出冷冷的話語,如利劍直刺入赫連以天的心臟!
想他從小到,千寵萬愛,何曾被人輕視過,被人污辱過,偏偏綠綺對他恨之骨,他已經低聲下氣,她居然還這樣說……
赫連以天的拳手握得格格地響著,雙眼充血,神情可怕,綠綺坐在床上,無法動彈,微微恐懼地顫聲問道:「你,你要幹什麼?」
赫連以天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說:「你討厭我是嗎?我偏要你記我一生一世,你喜歡舒傲,我偏要你得不到他!」
綠綺想要叫喊,卻被猛烈地吻住,再加上行動不便,又落於了赫連以天的魔掌之中,屈辱的淚緩緩流下,她不再反抗,悄悄地把手伸向枕下,摸出早就藏好的刀子。
哧,一聲微響,刀鋒利地刺進了赫連以天的胳膊,赫連以天痛得後退了幾步,捂著胳膊看著流出的暗紅血液,陰冷地說:「果然夠狠,我喜歡!」
綠綺快瘋了,她大叫道:「滾,你滾啊,你這個畜生,不是人!」居然想強暴自己的親人!
赫連以天拔出刀,扔在地上狠狠地走出了房門,他回房包紮好傷口,逕直向綰心房內行去。
「娘,我要娶……」他跨進門就大聲地叫了起來,沒料到屋內還有其他的人,一臉怒氣的赫連成,神情嚴肅的綰心,還有跪在地上的舒傲。
他不理其他的人,也跪在地上朗聲道:「父王,母妃,孩兒要娶綠綺為妻,請父王母妃成全孩兒!」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出口,三雙憤怒的眼神一齊向他射來,讓赫連以天暗暗奇怪,舒傲怒他他自然知道,但是父王和母妃是什麼意思?
綰心大驚,舒傲前來求她,已經讓赫連成震怒不已,被訓訴了一頓,在這裡跪了很久,沒料到,天兒也來了,同樣是為求綠綺!
綰心不同意,是因為他們有血緣關係,赫連成不同意,是因為她配不上他的兒子,難得的,兩人站在了統一戰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