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慕昊天突然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跨出去那道門?
「天,天,你在裡面嗎?」門外,猛然傳來南宮楓的一聲大喊,緊跟著,就是榮成峻的呼喊聲。
「楓?峻?」慕昊天喃喃的說道,他們怎麼來了?遲疑歸遲疑,他還是彎身將藍沁然抱起來向門口走去,看著藍沁然那張漸漸扭曲的小臉,他每走一步都是異常的沉重,心裡更是沉甸甸的。
等到走到門口,他才發現在儲藏室門外的空地上竟然停放著無數輛汽車,每一輛車的車燈都是打開的,將這漆黑的夜照的燈火通明。在車的四周圍站著許許多多的人,南宮楓、榮成峻、顏天旭、老管家還有玄夜等等等等。
如今,再見到這些熟悉的面孔,慕昊天竟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天,小然怎麼了?」看著慕昊天面色沉重的走出來,榮成峻三步並作兩步的靠上前去。
「峻」看著榮成峻如此急切的臉,慕昊天竟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他給峻保證過,會還給他一個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藍沁然,可是,他沒有做到。
「小然怎麼了?啊?你說話呀。」使勁的搖晃著他,榮成峻急急的問道,看著靜靜的躺在天的懷裡一動也不動的藍沁然,榮成峻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癱坐在了地上。
「峻,你怎麼了?」一把將他拉起,南宮楓不解的看著他,隨即,探詢的眸子看向了慕昊天。卻看見慕昊天正一臉死灰的注視著懷裡的藍沁然。
「混蛋」一個轉身,南宮楓走到籐原一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這清脆的巴掌聲讓在場的人一下子都楞住了。
「你……」籐原一狠狠的怒視著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娘們一樣的男人竟然敢打他?身後的保鏢看見主子挨打一窩蜂的湧了上來,卻在籐原一冷冽的注視下,又乖乖的退了回去。
「我什麼?」南宮楓冷冷的注視著他,渾身散發出一股王者的氣息。
「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哼一聲,籐原一轉身向自己的車前走去,卻在臨上車的那一剎那,朝身邊的人遞了一個眼色。手下隨即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身形亦在人群中快速隱去。
留下一個鬼魅般的笑,籐原一駕車揚長而去。
「少爺,我們是不是……」在南宮楓身後,一個男子畢恭畢敬的問道。
「算了,先不要動他。」手一揮,南宮楓轉身又來到了藍沁然面前,此時,慕昊天和榮成峻就好像是兩個失魂落魄的人,此時,他們的眼裡除了藍沁然,再無其他。
睡夢中,藍沁然的眉頭還是緊緊的皺著,嘴裡喃喃自語著:「痛,好痛……」。
看著一臉蒼白的藍沁然,榮成峻只感覺心就好像被割成了一片一片的暴曬在陽光下,沒有救贖。
看著他們,南宮楓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然後,在他們各自的肩膀上拍了兩下,給予他們無聲的安慰。
夜,漸漸的深了,就連海似乎也睡著了,但是岸邊依然有無數個人在靜靜的佇立著……
初秋的夜,海風吹在人的身上冰冷異常,本該安靜祥和的夜晚,此時,被一種濃濃的殺氣籠罩著,榮成峻的眼裡射出仇恨的目光,而慕昊天就那樣呆呆的蹲在那裡,懷裡抱著意識未清的藍沁然。看著這兩個同生死共患難多年的兄弟,南宮楓不禁狠狠的咒罵了一聲。看著小然現在的樣子,他的心裡同樣不好受,但是現在,還不是他們談報仇的時候,敢傷害小然的人,他同樣不會讓他們好過。
「峻,天,我看我們還是先送小然去醫院吧。」南宮楓輕聲的說道,對於這兩個兄弟,他知之甚深,他也同樣明白,在藍沁然的身上,他們兩個傾注了怎樣的感情,可是,如今藍沁然卻在他們的眼前被人如此傷害,就連他都忍不住要動怒,何況是他們兩個。
聽到他的話,慕昊天默默的起身,然後緊緊的抱著藍沁然一步一步的向車子旁走去,沉默片刻之後,榮成峻也慢慢的跟了上來,一隻手還死死的握住小然垂下來的一隻手,此時,他的雙眸裡除了疼痛,還是疼痛。
有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看見此刻小然的模樣,榮成峻的眼眶濕潤了。
人群是死一樣的靜寂,在場的所有人都默默的看著他們,他們每個人都是一方的梟雄,可是此刻,他們都沉默了。就在慕昊天剛要邁進車內的時候,人群中陡然興起了一陣騷動。榮成峻下意識的回頭,卻只看見一個烏黑的槍口正對準著慕昊天的方向,而慕昊天還是一臉呆楞的看著懷裡的藍沁然。這一刻,只發生在電光雷火之間,當榮成峻的身體撲嚮慕昊天的時候,槍聲響了……
「峻」耳邊,只聽見南宮楓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隨即,就聽見了一陣雜亂的槍聲,片刻之後,世界又安靜了。
榮成峻只感覺胸口一陣火辣辣的疼,生命的元氣彷彿慢慢的從身上一點一點的抽離,此時,他很想再看一眼藍沁然,那個他用盡了全部生命去愛著的女人,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抬高的手在半空中頹然放下,當黑暗吞噬掉他最後的一絲神智時,他聽見了慕昊天震耳欲聾的嘶吼聲。隨即,榮成峻昏死了過去。
醫院裡,醫生和護士都不停的穿梭著,在過道裡,站滿了一排排西裝革履的黑衣人,現場的氣氛有點凝重。此時,慕昊天癱坐在椅子上,目光無神的看著前方,而在他的旁邊,南宮楓死死的盯著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現場有數百個人 ,可是卻一點聲音都沒有,每個人都一臉嚴肅的目視著前方,暗影的成員更是紅了眼睛。在他們那麼多人的注視下,老大竟然身中兩槍,如果不是南宮楓及時攔住的話,此時,他們怕是早已自刎謝罪了。這一刻,他們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將那個幕後黑手揪出來,然後亂槍打死。
在次日的上午十點鐘,手術室的門緩緩的拉開了,醫生一臉疲憊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醫生,怎麼樣了?」
「子彈離心臟只差一毫米,算他命大,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吧。」面對如此大的陣勢,醫生仍是自顧自的說著,說完,他轉身向醫生休息室走去。如果是以往,醫生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早就被他們拎出去了,可是現在沒有人在意他的無理,而是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聽完醫生的話,南宮楓一屁股癱坐了地上,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平安落地了。可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慕昊天時,他猛地楞住了。然後,身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天,你要去幹什麼?」
「放開我」慕昊天冷冷的說道,眸子裡發出了箭一般的冷光。
「你冷靜一下,峻剛剛脫離危險,小然那邊還需要你照顧,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再出事,知道嗎?」拽著他,南宮楓大聲的吼道。
聽到他的話,慕昊天再次沉靜了下來,就在這時,榮成峻被緩緩的從手術室裡推了出來,臉上是死一樣的蒼白。此時,他正靜靜的沉睡著,可是就是在睡著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是有豆大的汗珠落下,由此不難得知,他正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峻,你怎麼樣?峻」握著榮成峻的手,慕昊天小聲的喚著,臉上有著難以壓抑的痛苦,這本該是他承受的罪此時竟全加到了峻的身上,他只覺得心都被揪疼了。
「病人的麻醉還沒有過,你們先等等吧。」說完,護士小姐將榮成峻推到了一邊的加護病房。
「天,要不我在這裡守著,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南宮楓輕輕的拍了拍慕昊天的肩膀,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峻這邊你先看著吧,我去看看小然那邊。」慕昊天輕輕的說道,雖然只是一個晚上,可是他的感覺就好像世界都塌了,人也顯得憔悴了很多。
「嗯,你去吧。」點了點頭,南宮楓使勁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過道裡,傳來的都是濃濃的消毒水味道,那樣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讓慕昊天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後,他昂首向電梯口走去,十五樓是他的目的地,是屬於戒毒人員的地方,藍沁然就在那裡。籐原一那個該死的混蛋竟然給小然注射了過量的嗎啡,這筆賬他無論如何都會討回來。
隔著窗玻璃,慕昊天靜靜的看著躺在病床上已沉沉睡去的女人,那張本來笑意嫣然的臉此時扭曲到變形,為了防止她毒癮復發時傷到自己,藍沁然的手腕和腳踝處都被繃帶纏的緊緊的。看著她,慕昊天的眼睛又一次濕潤了。
「喂,你在這裡幹什麼啊?」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回過頭一看,玄夜正一臉陰沉的站在那裡。
轉身,慕昊天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將頭轉了回來,然後目光牢牢的盯住病床上的女子。只是那麼靜靜的看著,眼睛裡沒有一絲感情。
「我知道那個人是誰」玄夜在慕昊天身後靜靜的說道,「敢傷害小然的人,我同樣不會放過。」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會解決。」慕昊天冷冷的說道,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或施捨,尤其那個人是他。
「哼,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你,如果今天躺在這裡的人是你的話,我連過來都不會過來。」說著,玄夜的臉上緩緩的露出一絲嘲笑,「你不是一個好哥哥,一直都不是,當然了,在你的心裡,也壓根就沒有我的存在,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在你的陰影中長大的,父親從來都不正眼看我一眼,在他的眼裡,只有你才是他真正的兒子,而我,什麼都不是。」玄夜一字一句的說道,說到後來,嗓音已微微的有些沙啞。
聽到他的話,慕昊天的心頭猛地一震,可是他仍然沒有回頭。
「這些年,我努力的完成他交給我的每一項任務,就是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笑著對我說,『兒子,父親為你自豪』,可是,二十年來,我始終沒有等到他的這句話,他留給我的永遠都是冷漠的背影,母親受不了他的冷漠自殺了,我變成了一個孤零零的人,無依無靠。」玄夜自顧自的說著,彷彿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給自己製造的漩渦裡。
轉過身,慕昊天仔細的打量著他,這是這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正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我想去給小然報仇,是因為她給我一種親人的溫暖,看見這個了沒有?」抬起手,玄夜在慕昊天的眼前晃了晃,「這是她為我包紮的,除了母親,她是第一個如此關心我的人,所以誰要是敢傷害她,我一定不會輕饒。」說著,玄夜淡淡的笑了,「我要守住這最後一份親人的感覺,誰都不可以給我奪走,更不可以企圖傷害她,因為我不允許。」說完,玄夜轉身走了,留給慕昊天的只是一個孤單寂寥的背影。
「玄夜」在他身後,慕昊天小聲的喊道。
玄夜的身形一頓,隨後,他又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這一層樓陰森森的,偶爾會傳來幾聲病人毒癮發作時痛苦的嘶吼聲,看著玄夜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慕昊天默默的轉過身,推開了那扇阻隔著他和小然的大鐵門。
此時,藍沁然正甜甜的睡著,眉頭也慢慢的舒展開來,甚至於臉上都有了微微的笑意,慕昊天不由得猜測著,在夢裡,她夢到了什麼?她的孩子?峻?還是他?將她的手輕輕拿起貼在自己的臉上,慕昊天閉上眼睛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天」在睡夢中,藍沁然淺淺的呢喃著,順著她的聲音看去,慕昊天就看見小然的嘴角笑意更甚,臉上更是呈現了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原來,小然沒有忘記他,沒有忘記。有了這個認知,慕昊天的心頭頓時被一陣狂喜淹沒了。
「小然,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