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雲嫣攜葉赫千琪進宮向女皇辭官,出乎她的意料,女皇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做,只是交待她此生不可辜負了葉赫千琪,其餘什麼也沒有說。
皇后易水寒和雅貴人以及媚侍人亦對易雲嫣做了同樣的叮囑,易雲嫣知道他們愛子心切,耐心地一一答應。
易雲嫣的行程是先到梅國養母那裡去接中碧兒,然後去移花宮和母親一起商討如何營救爹爹。
秋初的午後,本來晴朗的天空忽然陰沉起來,先是沒了太陽,到傍晚時分雲層越積越厚,竟有些悶熱。
過了鳳梅兩國的國境,是一個民風純樸的村子。
遠遠看到一座宅院,雖不是很奢華,但是在這個破落的村莊倒也是很顯眼了。
那就是養母玉娘的家,易雲嫣在鳳國做官之後就出資為養母修建了房子。
門口有兩個嬉鬧的女孩子,看到兩輛豪華的馬車停下,她們立即好奇地圍了過來。
其中一個年歲較大一點的女孩怔怔地看著掀起簾子探出頭來觀望的易雲嫣,怯怯地道:「阿姐,是你回來了麼?」
易雲嫣目光轉向這個清新靈動的小女孩,從車上下來,微微一笑:「你是……」
「阿姐,我是翠兒呀。」小女孩興奮地地拉起易雲嫣往院子裡走去,一邊大聲嚷嚷道,「阿娘,阿姐回來了。」
翠兒是二爹爹的孩子,她是玉娘的親生女兒。
葉赫千琪和花弄影帶上面紗下了車,跟隨在易雲嫣的身後,姚燕和姚玉留下守護昏迷不醒的易楚言。
院子裡的井邊,一個相貌平庸的男子正在洗衣服,聽到翠兒的叫喚,他抬頭看了易雲嫣一眼,隨即立即心慌意亂地低下頭,跪在了地上。
易雲嫣從他身邊經過時也不曾多慮,只當是一個下人。
男子俯首跪在地上,在易雲嫣經過後他抬起頭來,看著易雲嫣的背影熱淚盈眶,可是再看看跟在易雲嫣後面風華絕世,傾國傾城的葉赫千琪和花弄影,他的眼眸又黯淡了下來。
玉娘的養女回來了,聞訊而來的鄰居們站滿了一屋子,看到易雲嫣兩個傾城絕色、貌美如花的夫侍更是讚不絕口。
母女倆多年不見,互相噓寒問暖一陣,她隱瞞了爹爹中毒昏迷的事情,因為玉娘現已臥病在床,易雲嫣不想她受到刺激。
最後易雲嫣道出此行的目的,是打算帶中碧兒離開,玉娘連忙叫翠兒去把中碧兒叫過來。
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的身材修長,但是相貌很是平庸,這樣的相貌在二十一世紀可能還混得開,在這女尊天下他就算是個標準的醜夫了。
原來剛才在院子裡洗衣服的男子就是易雲嫣明媒正娶的正夫,易雲嫣看著他低垂的眉眼,就想到「悲哀」兩字,
這悲哀是深夜裡的胡琴,一出場就注定瘖啞蒼老。
那時易雲嫣青春年少滿懷理想,但是「母父之名,媒妁之言」難違抗,這樁婚事是她躲不過的。
玉娘當年也有苦衷,雪國使者來傳口訊,倘若她不答應這門婚事,易楚言在雪國皇宮的日子將會很痛苦。
洞房花燭夜,當易雲嫣挑開喜帕看到中碧兒那張平凡的臉時,她的失落是無以言表的……
中碧兒的內心更是淒涼,暗自垂淚,因為他的妻主在床邊整整坐了一夜,根本沒有碰他一下。
他坐在妻主的身邊,連大氣都不敢出,整整夢了十幾年的洞房花燭夜竟然就是枯坐一夜。
對於一個男兒來說,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
不幸的婚姻如牢籠,讓人總是想逃,婚後第二天易雲嫣便離開梅國,遠赴鳳國京都參加科舉考試,自此再也沒有回過這個家。
然而女尊天下,妻為夫綱,男子必須從一而終,這場婚姻像一張羅網一樣死死地困住了中碧兒,他在無謂又無望的等待中消耗著自己的青春。
鄰居小孩常常言唱道,閨中少夫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妻主覓封侯。每當這時,中碧兒都是苦笑,他心中的苦酸有誰知?
五年後的今日,中碧兒等到的卻是他的妻主在衣錦還鄉探親之時帶回了兩個容顏絕美的夫侍。
臥病在床的玉娘向易雲嫣講述了這五年來中碧兒不但恪守夫道對易雲嫣忠貞不渝,而且還任勞任怨地侍奉老人,拉扯年幼的妹弟。
易雲嫣頓時感到中碧兒情深意重,這份情意讓她肅然起敬。
於是易雲嫣當著眾鄉鄰的面對中碧兒鞠躬致敬,駭得中碧兒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多年來壓在心頭的苦悶和辛酸一掃而光。
女尊天下,妻為夫綱,女子大如天,《夫訓》、《夫德》和男子律典的束縛使每一個男人都卑微如塵埃。
他只不過是恪守男兒的本分,怎麼受得起妻主行如此大禮?
眾鄉鄰都言道,像易雲嫣這樣有中碧兒這般深明大義,端莊賢淑的男子做正夫,然後再娶兩個國色天香,俊美絕倫的男兒做偏房,作為一個女人她的人生就圓滿了。
要休夫的話,易雲嫣再也無法說出口,她看到葉赫千琪的委屈中帶著傷痛的目光,心裡一抽。
易雲嫣留下一疊銀票給翠兒,承諾玉娘會經常回來看她,然後匆匆帶著眾夫侍離開,爹爹中了毒她不能耽擱。
在天黑前她們要趕到一個小鎮,住宿休息。
花弄影在一輛馬車裡照顧易楚言,葉赫千琪和易雲嫣坐在另一輛馬車裡。
中碧兒跟在易雲嫣身後欲上馬車,看到葉赫千琪陰鷙的目光他打了個寒顫,楚楚可憐的站在那裡不敢移步。
「碧兒,上來吧!」易雲嫣坐到葉赫千琪身邊對中碧兒伸出手。
中碧兒一怔,感動得快要哭出來,他扶著易雲嫣的手上了馬車,坐在葉赫千琪和易雲嫣的前面。
握著中碧兒的手易雲嫣的心裡一酸,他的手甚是粗糙,必定是由於長期做粗活所致,他雖是個皇子卻如野草般低賤。
葉赫千琪坐在馬車上一句話也沒有說,面色很是陰沉,現在易雲嫣對休了中碧兒之事隻字不提。
兩個正夫,中碧兒是先過門,他是後過門的,易雲嫣的養母和生母都認可中碧兒是她的正夫,那麼他豈不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了。
「琪兒。」
易雲嫣去拉葉赫千琪的手,葉赫千琪賭氣地甩開,冷冷地道:「你別碰我。」
「琪兒,我愛你。」易雲嫣理虧,柔聲哄道。
葉赫千琪聞言突然感到異常委屈,妖嬈的大眼睛瞪著易雲嫣,慢慢地,慢慢地,裡面溢滿了晶瑩的淚水,哽咽道:「中碧兒是你的正夫,我算什麼?」
「你是我的正夫。」易雲嫣捧起葉赫千琪那張俊美絕倫的臉龐,親了親他的眼斂。
葉赫千琪妖媚的雙瞳裡有一絲波動,指著中碧兒道:「我是你的正夫,那他呢?」
易雲嫣把葉赫千琪擁在懷裡,她的頭埋在他頸間,吻著他的髮絲,柔聲道:「碧兒雖然和你一樣也是個皇子,可是他的命運卻與你完全相反。你的母皇疼你,皇后以及所有的男妃都愛你,但是他卻一直隨父妃被關在冷宮裡,沒有人疼愛。他嫁給我以後我也沒有心疼過他,這五年他卻一直在替我敬孝道。他恪守夫道,任勞任怨地侍奉老人,倘若這樣的賢夫還要被休的話,天理何在?」
中碧兒坐在前面聽著妻主和葉赫夫郎的談話,他雙手無措地攥著自己的衣角,貝齒緊咬著朱唇,強忍著不想讓身後的人聽到他在哭,然而不停聳動的雙肩還是暴露了他的情緒。
到了客棧,花弄影和易楚言一間房,姚燕和姚玉各一間分別在花弄影房間的兩側,意欲保護易楚言。
葉赫千琪和易雲嫣一間房,中碧兒住在她們隔壁。
晚飯後,易雲嫣到花弄影和爹爹住的房間裡,拉著爹爹的手聊天,雖然爹爹昏迷不醒,但是易雲嫣卻堅信他能聽到。
花弄影打來一盆水,打濕毛巾遞給易雲嫣,易雲嫣為易楚言擦過臉後又擦手,滿懷深情地道:「爹爹,你一定要堅持住,千琪會給你生個可愛的孫女,將來你可要幫我照看小孫女喲!」
聽到易雲嫣的話,葉赫千琪原本陰冷的臉龐忽地漾起明亮璀璨的笑容,他亦走上前來握住易楚言的手道:「爹爹,你一定要堅持住,等我們給你找到解藥。」
「爹爹,你聽到了嗎?你的女婿在和你說話。」易雲嫣的聲音哽咽了。
「妻主,你放心,宮主一定會想辦法救爹爹的,也許程公子的娘已經研究出了解藥。」花弄影勸解道。
「是啊,妻主,你不用擔心爹爹一定會好起來的。」中碧兒看著一臉憂愁的易雲嫣輕聲道。
葉赫千琪回頭瞥了一眼中碧兒,美麗的眼眸裡有一絲敵意,氣憤地轉過頭對易雲嫣道:「嫣兒,你只能有一個正夫,我和中碧兒之間你必須選一個,你到底是選他還是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