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對衛留根的審訊之後,時間是十點三十五分,歐陽隊長決定派嚴建華、左向東和韓玲玲前往李家鎮抓捕莫桃花。
十點四十分,一輛警車駛出了刑偵隊的大門。
十二點零五分,嚴建華、左向東和韓玲玲走進了食堂的大門,陳傑招呼柳文彬和周穎,到窗口跟前打飯菜去了。
「隊長,我們衝進院門的時候,莫桃花正準備上吊,人已經站到椅子上,繩子已經套住了脖子。」左向東喘著粗氣道。
「那條狗沒找你們麻煩嗎?」柳文彬心有餘悸。
「那條狗已經被鐵鏈子鎖起來了。」
「來,吃飯。」陳傑他們打來了飯菜,「吃過飯以後,我們就去會一會這位莫桃花。
「這裡好熱鬧啊!」
「馮局長,來,坐這裡。」誰也沒有在意,馮局長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周穎站起身,把飯盒往旁邊挪了挪。
「小柳,你腿上的傷怎麼樣了?」
「沒事。」
「歐陽,你們什麼時候結案?」
「今天下午就可以結案。」
「你們現在就可以考慮通知家屬把死者的遺體領回去。」
「我馬上就打電話給卓所長。」
「你們再以刑偵隊的名譽送一個花圈。」這就是馮局長,他常常會考慮到一些細節。有一種從骨子裡面流淌出來的人情味。
十二點五十分,歐陽平、陳傑、嚴建華和周穎已經坐在了審訊室裡面,十二點五十五分,左向東和柳文彬押著莫桃花走進了審訊室。
這次審訊的主要任務是進一步確認「9。19」兇殺案的犯罪動機,莫本善夜裡面跑到莫掌櫃的房間裡面究竟是尋找什麼東西呢?魏副鎮長所說的那三樣寶貝的信息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呢?莫老爺子在臨終之前,究竟和莫桃花說了一些什麼?
莫桃花臉色憔悴,頭髮散亂,二目呆滯,兩隻眼珠就像是鑲嵌在眼眶裡面一樣,大概是眼睛裡面的水分都已經消耗乾淨了,眼球失去了水分的支持,失去了遠動的能力。也或許是這兩兩隻眼球勞累過度,選擇罷工了。
「報上你的姓名。」陳傑道。
「莫桃花。」莫桃花的低著頭,頭髮擋住了大半個臉,只能看到她的嘴和下巴。
「年齡?」
「五十五歲。」
「你有什麼話要跟我們說嗎?」
「我該死。」
「怎麼講?」
「我害了我男人,我毀了這個家。」莫桃花聲淚俱下。
「此話怎講?」
「都怪我鬼迷心竅。」
「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本指望有享不盡的富貴,誰曾想全毀在一個『貪』字上。」莫桃花正在進行靈魂懺悔和洗禮,遺憾的是,她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時間。
莫桃花顯然已經深陷在一種失控的情緒之中,一時還難於自拔。她鼻子眼淚一把抓,傷心異常。
周穎站起身,從牆角的一個櫃子裡面拿了一個茶杯,先往裡面倒了一點開水,涮了涮,倒在一個雜物桶裡,然後到了大半杯水。她走到莫桃花的跟前,把茶杯放在了莫桃花的椅子上。
歐陽他們一邊喝茶,一邊等待。
莫桃花端起茶杯在嘴邊試了試,水很燙,又放在了椅子上。然後抬起頭:「早些年,我們莫家開典當行,後來我爹年齡大了,就把生意交給李文其打理……」莫桃花總算結束了她的自我批評,走到正題上來了。
陳傑不想打斷莫桃花的思路,耐心地等待著。
莫桃花第二次端起茶杯,淺淺地喝了幾口,然後把茶杯握在兩隻手裡:「我爹本來是想把生意交給善子的,就讓他做了幾個月,可是,他不但一分錢沒有賺,反而虧了一個很大的窟窿。我爹沒有辦法,就把鋪子交給了李文其,但我爹還是不放心,就在暗中看了一段時間。」
莫桃花猛喝了幾口水,朝周穎看了看。
周穎又給她倒了滿滿一杯水。
「我爹就經常坐在來香茶館裡面,一邊喝茶,一邊聽書。有一天晚上,九點鐘的時候,我爹和娘提到了李文其,當時,我也在跟前,那年,我二十一歲。」
既然莫桃花追本溯源、敞開心扉,那就耐著性子聽吧!陳傑和左向東開始了和香煙的對話。歐陽隊長雙手抱在胸前。
「我爹那天下午坐在來香茶館裡面喝茶,六點多鐘的時候,天已經上黑影子了。有一個女人走進了莫家典當行,這個女人的年齡大概在四十歲左右,穿著很不一般,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太太。」
莫桃花喝水。
「她走出典當行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八點鐘,典當行關門打烊,不一會,李文其就走了。他前腳走,我爹後腳就進了典當行,他就問老張,老張是我爹的一個親戚,我們都喊他三姑爹,我爹對李文其不放心,特意把三姑爹請到典當行來幫忙,實際上是暗中監視李文其的一舉一動。」
歐陽和陳傑、左向東對視了一下,他們意識到,「9。19」兇殺案最真實、最原始的背景恐怕就在這裡,三個人把自己的小命全壓在李文其的身上做賭注,其綵頭不能算小啊!
「老張說,李文其把那個女人領進了內室。老張端著茶——準備送進去,剛推開門,就被李文其藉故支開了。三姑爹轉身離開的時候,看到大桌上面放了三樣東西,在他的眼前閃了一下。」
「他有沒有看清楚,那三樣東西是什麼?」陳傑適時跟上。
「我爹當時沒有說,我也沒有問。我爹就問三姑爹,是『活當』還是『死當』?」
「你三姑爹怎麼說?」
「三姑爹說是『活當』。」
關於這個話題,周柄權曾經提到過。
「活當?」
「對!當期是一個月,李文其給了對方一百塊大洋。」
「一百塊大洋?」
「其實不是這個數。」
「怎麼講?」
「實際上是一千塊大洋。」
一杯濃茶越喝越有味。
「一千塊大洋?」
「對!李文其玩了一個花樣,他讓三姑爹拿了一百塊大洋給那個女人,出具了一張當票,在那個女人把一百塊大洋往皮包裡面裝的時候,三姑爹無意之中看到,皮包裡面幾捆大洋,這個女人走進典當行的時候,皮包就挎在手腕上,晃來晃去,一看就知道皮包裡面沒有什麼東西。」
「那他怎麼知道是一千塊大洋的呢?」
「李文其和女人在內室交談的時候,三姑爹在外面聽到那個女人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一千就一千。接著就聽到李文其開鎖、開櫃子的聲音。」
「照你這麼說,李文其對三姑爹是有所防備的。」
「一定是。後來,我爹跟我娘說,在當票到期的那一天,我爹在來香茶館守了一天,一直守到晚上關門打烊,都沒有等到那個女人。」
「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凡是『活當』,如果到期,還不拿錢和當票贖回當品,當品就成了『死當』店家就可以隨意處置這些當品。」
「那你後來是怎麼知道那三樣東西的呢?」
「是在我爹臨終的時候,那天夜裡,是我守夜,夜裡面,我爹跟我提到了那三樣東西。」
「是三樣什麼東西?」
「一個扳指,一顆珠子,還有一個金印。」
「其他人知道嗎?我指的是你姐姐、妹妹和弟弟。」
「爹一定也跟他們說了,要不然,善子為什麼要在李文其屋子裡面翻箱倒櫃呢?」
「你們找到東西了嗎?」
「沒有。」莫桃花一臉沮喪,滿眼懊悔。
禍根是莫老爺子埋下的,真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莫老爺子既想讓李文其為莫家傳宗接代,支撐門面,卻又時時戒備,處處設防,使李文其形無所寄托,神無所歸依。久而久之,自然會生出一些變故來。既然已經成為一家人,為什麼不能彼此依托,相與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