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上午八點十分,魏副鎮長被帶進了刑偵大隊的審訊2室。他的酒早已就醒了,大概是失去了酒精的支撐,魏副鎮長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土灰色,脊椎好像遭遇了重創,彎曲得很厲害,腦袋耷拉著,如同霜打的茄子。
參加審訊的是歐陽、陳傑和韓玲玲。
「報上你的姓名。」陳傑道。
「魏能。」
「報上你的小名。」
「小名?」
「就是小時候用的名字。」
「小林子。」
「年齡?」
「五十七歲。」
「籍貫?」
「荊南市,李家鎮。」
「職業?」
「在李家鎮鎮政府工作。」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把你請到這裡來嗎?」
「知道。」
魏副鎮長非常的配合,審訊工作進展得很順利,也許他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了。
「魏能,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們提問題,你回答?」
「你們問吧!我的腦子裡面很亂,你們問什麼,我說什麼,決不隱瞞。」魏副鎮長似乎非常爽快。
不過,魏副鎮長的彫蟲小技是瞞不過歐陽和陳傑眼睛的,他們和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對罪犯的心理早已經諳熟於心。
一般來說,犯罪分子在被抓的時候,不知道警方掌握了那些情況和證據,尤其是多人作案,他們往往會選擇以守為攻的策略,就像擠牙膏一樣,他們是絕不會一下子就把牙膏全部擠出來的。
現在,魏副鎮長就是這樣一種心理。陳傑的第一次試探就有了一點效果。「9。19」兇殺案雖然已經告破,但會不會還有一些情況是刑偵隊所不知道的呢?坐在一旁的歐陽隊長此時所想的就是這個問題。他在一張紙上寫了一句話:「問他昨天到哪裡去了?」
陳傑心領神會:「魏能,你說說,昨天,你到哪裡去了?」
「我昨天進山去了。」
「進山去幹什麼?」
「有一個朋友的兒子結婚,特地下山來請我。」
「你除了去吃喜酒,恐怕還去了一趟將軍廟吧?」歐陽道。
魏能突然把眼睛轉向歐陽隊長,同時坐正了身體:「我——我順便去了一趟將軍廟。」
對於將軍廟,歐陽早就有所耳聞,這幾年,將軍廟的香火很旺,有很多善男信女前去拜佛求神,廟裡面有一尊觀音菩薩,據說特別靈驗;廟裡面還有一個方丈禪師,還會給人預測前程,敢情,魏副鎮長是去卜問吉凶的。
「你到將軍廟去幹什麼?」
「沒有幹什麼,就是去轉轉,沒有別的事情。」
「你是不是到廟裡面找菩薩和神靈幫忙,問一問吉凶禍福?」
「我到廟裡面燒了幾柱香。」
「你是不是還請坤寧方丈為你算了一卦?」歐陽道。
「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歐陽隊長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你是不是很相信菩薩呢?」
「說不好。」魏能不知歐陽何意,所以說了一句不鹹不淡的話。
「坤寧方丈為你算的那一卦是怎麼說的?」
「卦象說,大富——大貴,享用——不——不盡。」
「大富大貴,你信嗎?」
「沒想到就應了一個字。」
「應了一個什麼字?」
「應了一個『盡』字。」
「難道你就沒有想到,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反過來理解的嗎?佛門之中更是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我看坤寧方丈說得一點都沒有錯。」
魏副鎮長無言以對。
歐陽隊長又在紙上寫了三個字:「進入主題」。
「魏能,莫文其是不是你殺害的?」
「是。」
「殺害莫文其的還有誰?」
「還——還有我侄子留根。」
「就你兩個人?」
「就——就我們兩人,沒——沒有別人。」
「誰是主謀?」
「我——我是主謀。是我出的主意。」
「十八號夜裡面,你們是怎麼進入莫掌櫃房間的?」
「我讓留根偷配了一把鑰匙。我們用鑰匙開的門。」
「進去以後呢?」
「進去以後,我們就開始翻東西。」
「你們就沒有想到,如果莫文其突然回來怎麼辦?」
「莫文其每次泡澡堂都要到十一點多鐘。」
「你們是把門掩起來,還是插起來的呢?」
「我們是把門掩起來的。」
在歐陽隊長的面前還有一本記錄,這本記錄就是刑偵隊審訊衛留根的筆錄,歐陽用筆在兩行字上劃了一條橫線,並在旁邊打了一個很大的問號。陳傑明白歐陽隊長的意思:在這個細節上,魏副鎮長和衛留根的說辭不一樣。
衛留根說,他們進去以後,魏能留在房間,他出房間。從外面將門鎖上,而魏能卻說,他們只是把門掩上,沒有提到鎖門的事情。而莫夫人卻說,莫文其回家的時候,他聽到了莫文其開門鎖的聲音,三相對照,魏副鎮長沒有說實話。
歐陽曾經特別注意過莫掌櫃房間的那兩扇門,兩扇門必須合起來,才能將門搭扣搭上,門縫之間的縫隙很小,人在裡面是無法將門鎖上的。
莫夫人和鄭老師也證實了這一點,九月十八號的夜裡面,鄭老師是用小刀將門閂撥開的。
魏副鎮長為什麼要在這細節上刻意隱瞞呢?她究竟想隱瞞什麼?歐陽覺得這個細節非常重要。
「魏能,你們處理好莫文其的屍體以後,是怎麼離開房間的呢?」
「我先出來,留根插上門閂,他是從二樓下來的,二樓有一塊樓板是活動的。」這一點,魏副鎮長說的和衛留根不差分毫。
「你們是怎麼知道那塊樓板是活動的?」
「舅老爺曾經到莫文其的房間去過,就是從那塊樓板下去的。」
「是你親眼所見嗎?」
「不是,是聽說的。」
「聽誰說的?」
「是——是聽大姐說的。」
「你們是怎麼害死莫掌櫃的呢?」陳傑沒有提棺材釘的事。
「這——」魏副鎮長語塞。
「說——」
三雙眼睛同時看著魏副鎮長的臉。
「用——用鐵——鐵釘。」
「鐵釘,恐怕是棺材釘吧!」
魏副鎮長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滿眼驚愕地望著陳傑,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棺材釘是怎麼來的?」
「是——」魏能抬起頭看了一眼陳傑。
陳傑的眼睛裡面放射出咄咄逼人的光芒:「棺材釘是不是來自劉大柱的鐵匠鋪?」
魏能更加驚愕了,刑偵隊的人知道的事情還不少呢。
「是。」
「劉大柱的鐵匠鋪怎麼會有棺材釘呢?」
「前些日子,前街棺材鋪的馬老闆在劉鐵匠那兒定了幾十根釘子,我順便摸了兩根。」魏副鎮長就是不願意說出「棺材釘」這三個字。
「你所謂的『順便』就是和美女蛇幹那種苟合之事,我問你,馬迎美知不知道?」
「不知道。」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有一個多月了。」
「也就是說,你一直在尋找下手的機會?」
「是。」
「有人在把莫掌櫃的屍體抬到門板上的時候,發現莫掌櫃的左耳裡面流出血來,你告訴我們,是誰把耳朵上的血擦乾淨了?」
「是留根擦的。」魏副鎮長說出了一個和別人不一樣的答案。
魏副鎮長有露出了第二個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