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應該和尊敬的吳校長會會了。一九八五年二月十八號晚上七點,吳校長被帶到了文所長的辦公室。
文所長的辦公室裡面,四個人已經恭候多時,他們分別是歐陽平、陳傑、李文化和文所長。在文所長的辦公桌裡面坐著李文化,他負責記錄,在他的面前有一個筆記本——已經展開,筆記本上面有一隻鋼筆。筆記本的前面還有一個煙灰缸,煙灰缸的旁邊有一包大前門牌香煙,歐陽平坐在辦公桌的外面;在辦公桌的前面有一張三人皮沙發,陳傑和文所長坐在上面,沙發的前面有一個茶几,茶几上放著一個煙灰缸。煙灰缸的旁邊也有一包大前門牌香煙。四個人的面前都有一杯濃茶。
吳校長坐在門右側一張椅子上,吳校長的兩個手腕上帶著手銬。吳校長被兩名公安押進來的時候,雙手連同手銬自然下垂,他的上眼皮抬都沒抬一下,如入無人之境,一臉不屑一顧的神情。當兩個公安示意他坐在椅子上的時候,他以為是請首長入席,慢條斯理地坐了下去,然後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同時翹起二郎腿。一些單位在政治學習之前,主持學習的領導大都採用這種坐姿。
「你們憑什麼抓我,你們有什麼資格抓我?」吳校長的眼睛透過眼鏡的下邊框,向歐陽平射出咄咄逼人的光。
「報上你的姓名。」
吳校長沒有回答。
「報上你的姓名。」歐陽平的口氣依然平靜。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吳校長揚起頭,看著歐陽平。
「你知道他是誰嗎?」文所長道。
「他是誰,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歐陽隊長,一般的阿貓阿狗的小案子,他是不會出面的,你吳校長的面子不小啊!他就是為你的案子來的,怎麼能說和你沒有關係呢?」文所長道。
「我的案子?我怎麼會和什麼案子扯上關係呢?你們搞錯了吧!」
「報上你的姓名!」李文化大聲道。
「文化,別急,他會說的,罪犯一開始都會使一點小性子,這是常有的事情。」歐陽平故意把「罪犯」兩個字說的字正腔圓。
「同志,此言差也,我現在最多是一個嫌疑人,我要糾正你這個錯誤。」這真是孔夫子遇到了如來佛——文屁沖天。
「那好啊!那你就跟我們說說嗎!你不說,我們怎麼能搞清楚你是『罪犯』還是『犯罪嫌疑人』呢?」
「對啊!你說清楚了,不就洗清了你的嫌疑了嗎。」文所長道。
「報上你的姓名。」歐陽平道。
「吳其夢——東方紅小學校長吳其夢。」
「我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犯罪嫌疑人有時候會使一些性子,但辦案人員可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
「職業?」
「剛才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剛才我們問的是姓名,現在,我們問的是職業。」
「東方紅小學的校長。」
「年齡?」
「五十九歲。」
「籍貫?」
「江蘇南京。」
「吳其夢,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擔任東方紅小學校長職務的?」
「一九五九年。」
「一九五九年之前,你從事什麼職業呢?」
「一直賦閒在家,偶爾到吳公祠小學去幫我父親打理打理學校的事務。」
「你父親的名字叫什麼?」
「吳叔雄。」
「請你說清楚、說慢一點。」
「伯仲叔季的『叔』,英雄的『雄』。」
「解放之前,你在做什麼?」
「解放——解放前,我在——我在讀書。」
「在哪裡讀書?」
「在——在上——上海讀書。」
「一直在讀書,沒有做過其它事情,比如說當兵、經商或者從政什麼的?」歐陽平的問題帶有一點試探。
「都——都沒有——我一直都在讀書。」吳其夢對歐陽平的話還是有反應的,最明顯的地方是他的語言已經沒有先前那麼流暢了。
歐陽平終於摸到了吳其夢的一個死穴。
「吳其夢,你把鮑小英弄到哪裡去了?」
「鮑——鮑小英?鮑小英是誰啊?」
「鮑小英就是你的鄰居鮑老太的女兒啊。」
「她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雖然住在對門,但素無來往。」
「我們讓你看一樣東西。」歐陽平朝陳傑看了看。
陳傑從身邊的一個公文包裡面拿出兩本書,在吳其夢的眼前展示了一下。
吳其夢的四隻眼睛在兩本書上迅速掃了一下,他的大腿從二腿上放下來了:「你們——這是是什麼意思?」
「這兩本書是我們在鮑小英的枕頭旁邊發現的。」
「這——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你不是也有這樣兩本書嗎?」
「我怎麼會有這兩本書呢?」
「經我們調查,你的家裡面就曾經有過這兩本書。經我們核實,這兩本書就是你家裡面的那兩本書。分明是你借給鮑小英的,你竟然說和你沒有關係。」
吳校長的手已經不再自然下垂。這說明他的神經已經出於亢奮狀態。歐陽平所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而且,吳校長的額頭上面已經開始冒汗了。
「老陳,再給他看一樣東西。」
陳傑從包裡面拿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然後放在茶几上。
「吳其夢,你看看這是什麼?」歐陽平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吳其夢的跟前,用手指著那枚紐扣。
「我——我不明白你們的意思。」吳校長的語氣輕柔了不少。
「請你聽清楚了,這是一枚紐扣。」
「紐扣?」
「對!是我們在吳家大院後院那間鬼屋的棺材裡面發現的,這是一枚女人襯衫上面的紐扣——是鮑小英襯衫上的紐扣,你千萬別說這和你沒有關係,我們到這裡來可不是和你晚過家家的,請你想清楚了。」
吳校長舉起雙手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然後又摘下眼鏡,用衣角擦了擦:「我明白了,你們是為鮑小英失蹤案來的吧!」
「吳其夢,你既然知道我們是為這個案子來的,為什麼還要和我們兜這麼大的圈子。」歐陽平欲擒故縱。
「好吧!我就不跟你們兜圈子了,我和鮑小英是兩情相悅,可是,她母親看得緊,我們在一起的機會很少。」
「可你是一個有婦之夫啊!」
「我們是包辦婚姻——我太太的精神有問題,我們的夫妻關係有名無實。」
「所以,你們就在更深人靜的時候跑到鬼屋裡面去苟合,還裝神弄鬼,搞得吳家大院人心惶惶。」
「只有在那兒,才不會有人打擾我們。」
「鮑小英現在何處?」
「我把他安頓在一個比較清淨的地方。她現在很好。」
「是不是因為徐老師他們搬進吳家大院,你才把鮑小英轉移到別處去的?」
吳校長點點頭,擦擦汗。
「你現在就帶我們去,鮑小英應該回到她母親的身邊……」
「你們把我放了,我明天早上就送她回家。」吳校長真是異想天開,他把事情想得也太簡單了。
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