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打開了,葉揚並沒有馬上進去。
他抱著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怔怔地站在雨中,任鋒利的雨絲劃過蒼白的臉龐,切割著迷離的憂傷。
「師兄……」牧歌低低叫了一聲。
葉揚驀然回頭,髮梢兒的水珠兒飛散開去,恍若一個個破碎的夢。
他鑽進車裡,小心翼翼放下百合花,向牧歌道:「你不用陪我,我一個人可以的!」
「師兄,你的傷……」牧歌欲言又止。
葉揚笑了:「不用擔心,這點兒小傷不算什麼,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可是……」
「好了,你該回去了!記住,代我向師父和師弟們問好,告訴師父,我很想他老人家!」似乎有晶亮的東西在葉揚的眸子裡閃過,宛若天際最亮的流星。
「這個時候,我怎麼可以離開你?」牧歌見葉揚執意趕他走,有些急了。
「下去吧!」葉揚的雙瞳幽冷漆黑,彷彿日光照不到的深海。
「我……」牧歌還想堅持。
「下去!」葉揚的聲音冷了許多。
牧歌剛跳下車,黑色的奔馳像一支箭簇射進了雨幕裡。
清冷的雨霧像夢魘似的裹住了牧歌,他抹了一把臉,甩甩頭,把手一招,一輛的士「嘎」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跟著前面那輛車!」牧歌鑽進車裡,冷冷道。
司機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鋒利的眼神,彷彿一把刀,直直刺入你的心臟。
「你在等什麼?」車內的溫度驟然下降了許多。
司機亡魂皆冒,一踩油門,的士衝開雨幕風馳電掣而去。
葉揚的心像一張被雨水洇濕的中國畫,所有的風景只剩下混沌的水墨,當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時,一張淡雅清純的臉孔卻逐漸浮了上來,愈來愈清晰,愈來愈遙遠。
「靜宸——」葉揚聽見了自己的心慢慢迸裂的聲音。
紅樓頂上的旖旎,古樹之巔的浪漫,滿天星辰的沉醉和似麝如蘭的眷戀……這一切,慢慢變成了模糊而淡遠的夢境。
奔馳車在葉揚的駕駛下像瘋了似的極速狂飆。
剛衝上跨海大橋,一輛載重卡車迎面撞來,雙方的車速都是出奇的快,當昏昏欲睡的卡車司機驀然發覺時,一切都太晚了。
葉揚急撥方向盤,奔馳車嘶吼著斜掠出去,卻被卡車撞得高高飛起,像一隻火柴盒似的,連翻兩個滾兒,越過大橋的護欄,墜入黑沉沉的大海。
後面的牧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他慘嚎一聲,踹開車門,彷彿一道流光似的撲向大橋。
牧歌的動作之快,居然超過了高速衝刺的車輛,的士司機以為看到了鬼魅,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牧歌的視線裡,那輛黑色的奔馳已沒了蹤影,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漩渦慢慢消散。
「霧月山莊」大廳內,梅靜宸和崔恩洙的訂婚儀式到了高峰時刻。
從韓國趕來的崔恩洙的父母及親友個個笑逐顏開。
梅子涵夫婦雖然笑得很是愜意,但眉宇之間深鎖的憂慮像霧似的,怎麼也化不開。
葉揚要來,他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他們不能干涉靜宸的決定,可葉揚怎麼辦呢?這對葉揚是否公平?
身披白色裙紗的梅靜宸彷彿飄渺的花魂,凌波御風,纖塵不染;又似清麗的鶴影,綽約雅逸,翩然悠遠。
梅靜宸的美,是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之美。
大家都被梅靜宸的美麗驚呆了。
梅馨月不時回頭望向大廳外面,神色很是焦躁。
「小月,你在幹什麼?這麼心不在焉的,人家會笑話的!」郁慕晴悄悄提醒道。
「媽媽,我在等葉揚,他早該到了,可是到現在連個人影兒也沒見呢!」
「小月,這個時候不要談葉揚!」郁慕晴低聲申斥道。
「媽媽……」
「閉嘴!」郁慕晴有些火了。
台上,紛飛的花雨中,崔恩洙拿著一枚璀璨奪目的鑽戒慢慢套在梅靜宸的手指上。
眾人的掌聲和笑聲響成一片。
笑聲剛止,梅馨月的手機響了。
電話是袁博打來的。
梅馨月笑著接通電話,只聽了兩句,突然從座中彈起來,臉色霎時慘白如死,手機掉落到地板上,「砰」地一聲,驚動了大廳內的所有人。
「小月,你怎麼啦?」郁慕晴嚇了一跳。
「葉揚——死了……」梅馨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猶如一聲霹靂在耳邊炸響,眾人盡皆失色。
梅靜宸晃了晃,一口鮮血噴薄而出,身子倒下去的同時,意識陷入了最深最濃的黑暗。
那枚鑽戒滾落到台下,在慘淡的花雨中,一閃一閃的,彷彿絕望的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