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澈淨側眸看去,卻是今日剛剛冊封的貴妃上官蓉兒。典儀朝服已經更換,只著月白綾緞衫裙,外罩青色披風,淡淡勻妝,微微笑意,恰如綠枝上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含羞窈窕。
「已近子時,陛下還不歇下嗎?」上官蓉兒逕自坐下來,柔聲問道。
「夜深了,你來做什麼?」流澈淨不冷不熱地撇下一句話,再行斟酒。
「臣妾聽聞陛下與皇后不甚愉快……便過來瞧瞧陛下。」言行拘謹,又有些擔憂。
「你怎麼知道?」他盯住她,目光犀利,幾乎洞穿她的所思所想。
「臣妾無意中聽見……幾個婢子在嚼舌頭,」上官蓉兒突然抬眸,鼓起勇氣勸道,「陛下,即便是為了皇后,也不該如此酗酒,龍體要緊呀。」
「所有的人都勸朕不要喝酒,」流澈淨冷嗤一笑,一飲而盡,「只有皇后不會,她會與我一起把酒當歌,楊柳岸曉風殘月。」
「皇后氣度雍容不凡、胸襟不讓鬚眉,也只有陛下能夠與她龍鳳合鳴。」上官蓉兒誠心地讚歎,心中暗自神傷,她自然聽得清楚,當陛下提到端木情的時候,說的不是「朕」,而是「我」。
「龍鳳合鳴……」他喃喃自語,旋即一聲冷笑。
「陛下深知皇后的脾性,如果皇后有所冒犯陛下,或是她對陛下有所怨怪,陛下都要想著,皇后絕非尋常女子的心眼心思與無理取鬧。臣妾以為,皇后該是心裡很苦。」
「你怎知她心裡很苦?」流澈淨驚動地瞧著她,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
「皇后的氣度與胸襟,讓臣妾這麼以為。」上官蓉兒迎上那雙精銳的龍眸。
「貴妃似乎比朕還瞭解皇后。」他笑著調侃,又是一杯烈酒落腹。
「陛下見笑了。」上官蓉兒垂眸一笑,「如果陛下不嫌臣妾囉嗦礙事,就讓臣妾陪著陛下飲酒。」
翌日一早醒來,流澈淨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上官蓉兒趴在床沿。
她就這樣睡了一夜,凍了一夜,之後感染風寒,抱病在床。
——
連續十日,流澈淨踏不進毓和宮半步。
他是陛下,他是龍城的九五至尊,要什麼有什麼,想見誰就見誰,誰也無法違逆他的旨意。可是,天底下就只有她膽敢違抗他的旨意,不見他,不許他踏足半步。
他完全可以闖進來,只是他不想。
他可以給她時日撫平傷痛、忘記仇恨,他可以讓她任性地拒絕他,他可以給她更多的恩寵,只因他對不起她,他傷害了她。
他只能站在雕窗外默默地望她,只能在她熟睡的深夜來到床前,握著她的手,撫著她的臉,吻著她的唇,摸著她的小腹,祈求她的原諒。
可是,她仍然冰冷如雪,仍然恨他如故,仍然不能原諒他。
他爛醉如泥地闖進香露宮,將所有的宮娥喝退,砸了青花瓷,踢了案幾,扯了帷幔,最後趴在桌案上一動不動,爛醉如死。
上官蓉兒將灑滿酒氣的龍袍脫下,為他擦臉擦手,扶他躺到床上,掖好錦衾,放好帷帳,卻捨不得移開目光。
她愛的男子,愛著別的女子,為別的女子黯然神傷,為別的女子爛醉如泥。
上官蓉兒悲傷地笑著,手指撫過他飛拔的劍眉、高挺的鼻樑、柔軟的雙唇、堅毅的下頜……緩緩流連,眷眷留戀。
輕歎一聲,正要起身離開,手腕卻被拽住。
「阿漫,不要走……不要走,我不會讓你走……」流澈淨喃喃自語,龍眸微睜。
「我不走,陛下好好歇著。」她軟聲安慰,掰開他握緊的手。
「不要走……不要走……」他使力一拽,將她拽到床上,攬在身下,兜頭就是一記狂熱而綿密的吻。
「陛下……不能這樣……」上官蓉兒極力地閃避著,雙手推開他,不想就這樣糊里糊塗地當端木情的替身。
「阿漫……阿漫……」流澈淨禁錮著她的雙手,扯開她的寢衣,熱唇輾轉於她的香肩與胸脯,「不要再恨我……你已是我的皇后,不許再恨我……」
原來,端木情恨陛下。可是,為什麼恨他呢?難道是陛下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就在她溜神之際,她深愛的男子迫不及待地佔有了她,在他酒酣不醒的情況下、以一種她無奈接受的方式,讓她成為他的貴妃!
天色大亮,流澈淨頭痛地醒來,更加頭痛的是,身旁的裸身女子竟然不是阿漫,竟然是貴妃上官蓉兒。
他明明記得是阿漫啊,怎麼會變成上官蓉兒?難道是醉酒之下將她當作阿漫?
「陛下,早朝時辰已過。」上官蓉兒明白他的心思,默默地擁衾而起,伸出手臂取來帳外的衫裙,垂眸穿上。
「昨夜,朕喝多了。」流澈淨靠在大枕上,捏著鼻樑。
「陛下不省人事呢。」她穿好內衫,正要起身,卻被他拉住。
「朕從未醉過,嚇到了嗎?」他淡淡地問道,精目鎖住她的目光,「朕說了什麼?」
「臣妾沒有嚇到,」上官蓉兒從容地與他對視,青絲散落的素顏別有一番誘人的風致,「陛下總是叫著一個人的名字,阿漫,阿漫……陛下是在叫皇后嗎?」
「阿漫是她的小名兒,」流澈淨的目光幽遠而沉痛,「我傷害了她,我會用一生等著她,我相信她會原諒我。」
「陛下用情如此,臣妾羨慕。」上官蓉兒神往地說道。
「羨慕還是妒忌?」他一笑,眼底卻有深藏的警惕。
「羨慕,羨慕皇后,羨慕陛下與皇后,可惜臣妾不夠好,不能贏得陛下的真心相待。」她暗淡地垂眸,苦澀地笑。
「蓉兒,讓你進宮是虧待了你,你值得更好的男子專情地待你一生。」流澈淨伸臂攬過她,將她抱在胸前,「朕會待你真心。」
「世間男兒多是三妻四妾、用情不專,陛下能夠待蓉兒真心,蓉兒已經很滿足了。」上官蓉兒摟住他,貪戀著來之不易的真心與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