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迷惘的眼色、恍惚的神情,唐抒陽微微一笑,知道他已經陷進去了:「王爺,近日我也認識了一名女子,很有趣的女子。」
「哦?你所認識的女子,如何有趣?」隆慶王不服氣地問道。
「她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敢愛敢恨,沒有閨閣女子的忸怩與羞澀,更沒有尋常女子的虛情假意。」唐抒陽笑容愉悅。
「兄弟似乎很欣賞這名女子?」隆慶王狐疑地一笑,但見他仍是常年的一襲黑衣,風采傲岸洒然,並非池中之物,假若他願意參軍,必能成就一番功業。
唐抒陽不答,舉杯與他相碰,眼底的笑意有若燦陽。
二、袂影
三月十八日,艷陽高懸,光芒萬丈,整個寰宇的輝彩似乎都為迎接平凌王進城而歡欣鼓舞。
整個洛都,萬人空巷,人聲鼎沸,馬蹄聲動大地,橐橐靴聲整齊劃一,平凌王麾下威武之師的軍威不容小覷,撼天動地。
人頭攢動,一張張洛都百姓的臉龐秀氣而白潤,隆慶王四處觀望,希望尋到那張僅有一面之緣的秀臉。然而,此為無妄的念想,她又怎會在此呢?她明明就在禁衛森嚴的龍城裡,可是他不能再次冒險進去救她出來,他有他的擔當與責任,他是興族隆慶大王,肩負著經天緯地的重任。
可是,驀然間,那張深深印在心中的如雪如玉的臉龐,就這樣明明白白地撞進他的眼中。他大為振奮,奮力地撥開擁擠的人群向她走去。
可是,黛眉輕鎖,她似乎愁緒繞心,似乎很悲傷。
可是,人潮洶湧,隨著一聲「抓刺客!抓刺客!」的喊聲,人群湧動,整個大街陷入驚亂之中。他看見她被疾奔的人群沖得東搖西晃,看見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他運起全身的力道衝破人潮的阻礙,向她走去,卻是相隔漸遠。
一人擋住了視線,他焦急地推開眼前的男子,卻再也瞧不見那張惶然的臉,任憑他尋遍整條大街,再也望不見令他心動的女子。
——
再也尋不到她的任何影子。
她是誰?她是什麼身份?是宮中的宮娥,抑或皇室之女?她是否落入平凌王之手?她是否尚在人間?她究竟在哪裡?
興族勁旅鐵騎入關,入主前朝帝京洛都,天朝變色,真爾戴稱帝,是為大興。
尋遍整個龍城,怎麼也尋不到她;尋遍整個洛都,始終不見她的身影。
他問過前朝的宮娥內監,皆不知有此女子。每個夜晚,他會來到毓和宮北面的梨園,反覆不怠地回憶那夜偶遇的每一個細節,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她的每一種表情。
他固執地相信,她不會如此輕易地喪命,假若天意安排他們相遇,就會安排他們再次相見。
他相信!
——
舞袖徐轉,妙樂悠揚,舞姬揮灑出媚人的笑影與妖冶的身姿,以求贏得隆慶王的回眸一顧。
不知灌下多少烈酒,眼前流紅煥彩、繽彩迷離,那雙勾人的媚眼,忽然幻化成一雙清澈流波的妙眸,點墨深瞳,光華照人。
「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隆慶王攬住眼前心心唸唸的女子,溫香軟玉在懷,令他迷濛的雙眼突現火熱之色。
「是我,王爺。」軟語綿綿。
「你可知道,我找你好辛苦!」
「我曉得,王爺醉了,該歇下了。」
朱唇輕啟,膚光如雪,隆慶王禁不住思念纏繞的虐心,緊緊地擁住身著舞衣的女子,在她的頰邊落下心痛的吻:「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再絕不會放你走……」
「我不會走,不會離開王爺。」輕細的嗓音微顫。
「放肆!」
一道震怒的嬌音猶如冰鐵投入油鍋,瞬間響起吱吱的滾沸之聲。廝纏的兩人倏然頓住,舞衣女子愣愣地回眸,驚見一名宮裝女子正怒瞪自己,殺人般的目光像是要將自己劈成兩半,不由得膽顫心驚。
舞衣女子認得,來人正是天羅公主。她立即抽身下跪,瑟瑟發抖。
天羅公主喝道:「還不滾?」
舞衣女子連爬帶滾地撤離,深怕天羅公主反悔似的。
而隆慶王像是看清了那名舞衣女子的真面目似的,神色悵惘,訴不盡的惋惜與失望。
天羅公主蹲在他眼前,憂心道:「大哥,你再如此下去,就不是我們興族戰無不勝的戰神了。」
隆慶王嗤地一笑:「戰神?我不要『戰神』……」
天羅公主咬著唇:「大哥,我知道你要找的那名女子身在何方。」
「你知道?」隆慶王黑眼中的芒色倏然聚起,驟然扣住她的雙肩,「她在何處?告訴我,她在何處……」
「大哥……」忍著肩上的痛,天羅公主痛心地嘶喊,「她有什麼好,你為什麼對她念念不忘?只不過是一面之緣,你根本不瞭解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你就為她如此消沉頹廢,大哥,你究竟想要怎樣?」
「你不懂……你完全不懂,她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此生此世,我一定要找到她。」望著眼前容顏美雅、心思單純、手段狠辣的天羅公主,隆慶王哀緩地歎氣。
「就算如此,她知道嗎?她知道你這樣想她念她嗎?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也許她早有意中人,也許她早已死了,也許她早已不記得你……」
「住口!」一聲怒喝自他的喉間吼出,他濃眉糾結,目光痛得輕顫,卻又盲目地堅信著什麼,「她沒有死,她不會輕易死的,我相信天意,天意如此,我與她必定能夠再次相見!」
「大哥,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她早已死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天羅公主既心痛於他的妄念,又淒傷於他對自己的毫不在意。
「你走……不要理我……」他伸臂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