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兩朝國後的傳奇 佛門鬧事
    這日,在大殿上誦經已是三個時辰,告別住持,出了大殿往居住的院落走去。阿綢在我身旁,掰著手指數著:「夫人,算來還有七八日就功德圓滿了。」

     我含笑道:「敢情你急著回宮呢!寺裡不好嗎?清淨,安寧,再無任何紛擾!」

     阿綢嘟嚷著:「奴婢是為夫人著想呢,陛下只怕仍是天天到披香殿去呢!夫人心裡也是想著……」

     我打斷她:「佛門聖地,不可胡說!」

     行至偏僻的院落,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轉眸望去,只見一群百姓從偏門衝進來,高聲呼喝著,操著木棍與菜刀,氣勢洶洶。尤其是為首的中年男子,一把黑色鬍鬚,滿臉凶狠,手中的殺豬刀鋒利無比。

     阿綢瞪大雙眼,奇異道:「他們想要做什麼?怎會知道這個偏門?」

     我亦是心中疑惑,他們是衝我而來的?

     人群中有一人看見我,叫囂道:「在那裡!我認得她,她就是前朝白癡皇帝的皇后!」

     「就是她!把她抓起來!」

     「對!她是妖後,吏部尚書林大人說妖後亂國,果真沒錯!寧州、台州颶風,晉州地震,老天爺發怒了,降下災難於我們老百姓身上,她卻在宮裡吃香的喝辣的,這是什麼世道?大夥兒把她抓起來,押到午門斬首示眾!」為首男子揚聲道,慷慨激昂。

     「只要她一死,我們自然不用承受老天爺的懲罰!」

     男男女女衝上來,憨厚的臉龐滿是猙獰之色。

     我冷眼看著他們激動的表情,越是混亂,越是冷靜:此番鬧事再明顯不過,定是有人指使、籌劃。

     阿綢攔在我身前,挺直瘦弱的身子,扳起俏臉:「喂,你們不能這樣,夫人已在寺裡齋戒大半月,誠心向佛,向天禱告,祈求上蒼降福於民,你們這麼做,是懷疑夫人的誠心嗎?」

     「惺惺作態!」

     「妖後亂國!老天爺怎會聽見她的禱告?」為首男子憤怒道。

     「別跟她廢話,把她綁起來!」

     阿綢怒視著他們:「誰敢上來?本姑娘不客氣了!」

     我伸手制止阿綢,挺身而出,面對著這群「憤怒」的百姓,神色誠懇而冷沉:「你們想要我死,我無話可說,但你們不能質疑我向天祈福的誠心。」我頓了一頓,他們都望著我,或不屑,或洗耳恭聽,或若有所動……我低沉了嗓音,無比悲痛,「我也只不過是一個尋常女子,也經歷過親人生離死別的痛苦……或許大家都聽聞了,揚州十日,興兵屠城,我的父親、哥哥、嫂嫂,一個個的在我眼前死去……他們流了很多血、很痛,死得很慘,卻依然對我說,好好活下去……」

     說到此處,淚光朦朧中,我彷彿看見爹爹慈愛的眼神,看見哥哥嫂嫂慘絕的死狀,看見唐容嘯天憂鬱而深情的目光……

     我吸吸鼻子,擰著細眉,繼續道:「如今,我孤身一人,再也沒有任何親人了……寧州台州颶風肆虐,晉州地震,殃及很多無辜的百姓,他們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我完全能夠理解他們所遭受的痛楚,他們多麼想回到自己的家鄉、與親人團聚……正如我想念我的父親、哥哥嫂嫂……」

     持棍操刀的百姓靜靜的站著,眼色微有動容,完全不似方纔的激奮與衝動……

     淚水滑下來——只是想念親人的淚水,我鏗鏘道:「正因為我有此種切身之痛,我誠心誠意的向天祈福、向佛祖禱告,望上蒼憐憫,若真要懲罰,就將全部的罪責與懲罰降臨在我一人身上。」

     為首男子仍是不信,強硬道:「別讓她的花言巧語給騙了,她姓端木,是揚州的名門望族,這種侯門女子,怎會明白我們老百姓的貧寒日子?」

     「阿彌陀佛——」住持大師緩緩走來,聲若洪鐘。

     人群中某些敬畏佛祖之人眼見住持前來,神色立時恭敬。

     住持大師平靜道:「佛門清淨之地,不可大開殺戒!」

     為首男子一雙眼睛骨碌碌轉動:「只要住持大師把妖後交出來,我們自會離開。」

     住持大師微微一笑:「本寺並無妖後,如何交出?我身旁的這位女子乃本寺俗家女弟子,號一一,你們認錯人了。」

     為首男子繼續道:「沒有錯,她就是前朝白癡皇帝的皇后。」

     主持大師溫和道:「她在寺裡齋戒一月,為民祈福,誠心可鑒。各位施主有些面善,或許皆前來本寺上香、求佛,理應相信他人的向佛之心。煩請各位及早離開,勿擾佛家清淨之地。」

     漸漸的,有些人轉身離開。

     主持大師直望為首男子,目光微厲:「這位施主,你煽動他們前來本寺鬧事,我佛慈悲,老衲不予追究,若再行糾纏,老衲將你送至官府。」

     後面一男子湊在為首男子耳旁低聲說了幾句,接著,為首男子恨恨瞪我一眼,轉身跨步離去。其餘的,陸續散去。

     阿綢鬆懈下來,大口喘氣。我躬身微笑,誠摯道:「謝謝大師解圍。」

     主持大師頷首一笑,眉目慈祥:「夫人受驚了!老衲先行告退,定會加強防守,夫人請便!」

     我略略轉身,正要邁步,卻見一抹白色人影立於偏門前方,靜靜的望著我,眉目純淨如水,濃眉飛拔入鬢,仿似一隻蒼鷹滑過天際,翱翔的羽翅振振有力。

     阿綢見此,靜聲道:「奴婢先去準備齋飯。」

     流澈瀟走過來,俊美的臉孔微現讚賞之色:「方纔之事,我都看見了,你說得很好!」

     他選擇了沉默與作壁上觀,是否別有用意?

     雖是不解,我亦沒多想,逕直舉步走去:「王爺站在外面好一會兒了?此番前來,是上香嗎?」

     流澈瀟隨我行至庭院,笑意若許:「需得上香才能來此嗎?多日不見,你清瘦了,寺裡清淨,卻也過於清苦,還是早些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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