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兩朝國後的傳奇 比不上你
    「這也只是郡主妄加猜測而已,」我溫和笑道,心思一轉,緊盯著她,「我是否也可揣度一下,郡主仰慕蘭陵王詞章,是否早已芳心暗許、一腔幽情寄托於明月呢?」

     「好!揣度得好!」

     突然的,身後傳來一聲沉穩的稱讚,我自然聽得出此種嗓音之人是誰,如此,凌璇只怕早已看見我身後之人、而故意引出後面這番話,便是為了陷我於萬劫不復之地。

     後背滲出冷汗,遍體生寒,我故作輕鬆,悠然轉身,但見流澈淨從容的踏步走來,笑容朗如中天皎月:「若樂平郡主對朕的皇弟有意,朕即刻下旨賜婚!」

     凌璇燦爛的笑靨凝固在粉臉上,唇角幽咽:「陛下見笑了,我突感不適,先行告退。」

     注1:李清照《鳳凰台》,全詞為: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該詞抒寫惜別的深情和刻骨銘心的懷念。上闕寫不忍丈夫離去,著意刻畫慵懶的情態,下闕著重寫懷念和癡情,抒寫詞人的孤獨與深情。筆觸細膩生動,抒情淒婉。

     ——

     東南沿海八百里急報,寧州、台州颶風1侵襲、暴雨連日,積水及膝,屋舍、街巷皆被淹沒,大樹連根拔起,災情嚴重,滿城瘡痍;受困災民數不勝數,死亡、失蹤更是不計其數,沿海鎮守將士與當地府衙同心協力、竭力解救,救下大批受災百姓。然而兩州財物損失慘重,災民飢寒交迫,當地府衙奏請朝廷撥款賑災。

     翌日,流澈淨下旨,籌撥十萬白銀賑濟災民,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從附近州郡抽調糧食、運送衣物救濟兩州,命蘭陵王前往兩州巡視,代帝王撫恤災民。

     不幾日,蘭陵王上奏,寧州、台州受災情況大為減輕,災民皆已妥善安置。寧州、台州百姓對新朝帝王無不感恩戴德,言道蒼生之幸、百姓之福。

     災情雖已緩解,流澈淨仍是愁眉不展,憂心當地府衙的官員剋扣銀兩、中飽私囊,憂心災後瘟疫流行,憂心重建家園無法順利進行……

     連續幾日,他日夜待在澄心殿,寢食難安,我亦不敢前往打擾。

     阿緞似在內殿左右張望,倏然行至我跟前,從袖子裡拿出一封書函,垂首道:「夫人,這是蘭陵王讓奴婢交給您的。」

     眼神一滯,我久久愣住,既而將書擱在錦榻旁的矮几上,疑惑道:「蘭陵王?他何時讓你交給我的?」

     阿緞看我一眼,卻又慌張的垂眸,眼中似有閃躲之色:「王爺說,他南下一月之後交給夫人。」

     心下疑雲大起,卻只能接過書函,阿緞輕聲退出內殿,身形微有緊澀之感。

     是一張素雅的芙蓉箋,筆致風流、灑脫,是再熟悉不過的字體:

    

     彤霞久絕飛瓊字,人在誰邊。人在誰邊,今夜玉清眠不眠。

     香消被冷殘燈滅,靜數秋天。靜數秋天,又誤心期到下弦2。

    

     為何?為何會這樣?流澈瀟,你究竟在想什麼?你的淡定從容呢?你的明晰落朗呢?行宮偶遇,你明明已經表明了心志,卻又為何令我難堪?

     這闕《採桑子》,字字流情,句句念想,怎能不令我——心亂如麻!不是搖擺不定,不是心生感動,而是——他若放開胸懷、我便心安理得的自覺沒有傷害於他;他若諸多糾纏,我勢必會傷害於他,然而我最不願的就是傷害他……

     此乃我的一己私念!

     他可以選擇隱忍,默默守護自己的一腔思情,我毫不知情,便可從容;他選擇告知於我,或許他期待著我的回應,然而我只能置之不理。

     腦額隱隱發疼,想要出去散散心,拿過書本將芙蓉箋夾入,不意間,餘光瞥見一抹黑影矗立在粉紫紗幔旁邊,雕窗外湛湛秋光掃射在他的臉上,半邊光明,半邊黑暗,面容冷峻。

     心口一窒,我呆呆的望著他,芙蓉箋從指尖飄落,仿似黃葉飄零枝頭,迴旋,無聲,婉轉出一抹陰涼的素淡影子。

     我牽唇一笑,彎腰撿起芙蓉箋,從容的輕放在書本上,起身向他迎去,溫柔道:「給你倒杯茶,可好?」

     流澈淨微微頷首,臉上不著絲毫表情。

     寬大的綾羅裙幅逶迤拂地,輕柔無聲。斟了一杯貢菊熱茶,愣愣望著對面長窗外艷麗無邊的秋時光影,那鮮亮的光襯得大殿愈發暗淡。

     無論他會不會拿起芙蓉箋,我都會留給他足夠的時間——既然已經看到了,何必再有所隱瞞呢?

     端著茶杯,徐徐步入內殿,雖是竭力克制,手臂仍是隱隱發顫。

     流澈淨倚躺在錦榻上,闔目養神。我將茶杯擱在矮几上,目光掃過芙蓉箋——轉了一下方位,顯然,他已經看過了。

     他坐直身子,將我攬坐在腿膝上,唇邊浮起一絲淡笑:「朕的皇弟詩詞風流、文章錦繡,名門閨秀競相求慕,無奈皇弟不解風情,卻獨獨將詩箋捎於你,可見他亦傾慕你的滿腹才華。」

     後背竄起一絲絲的冷意,我柔聲道:「我哪裡及得上蘭陵王……對了,聽聞蘭陵王已在回京的路上,你打算如何封賞?」

     流澈淨一雙精目炯炯,笑道:「你覺得呢?賜予他一門好姻緣?」

     他是有意試探,我卻無意與他虛以委蛇。我定定看著他:「也是,蘭陵王該成家了。」我抬手捏起書本上的芙蓉箋,神色淡淡,「你是否有話要跟我說?」

     流澈淨笑了笑:「倒顯得我小氣了,方纔我看了,我確實不如皇弟啊。」

     擱下芙蓉箋,我捧住他的臉孔,抿唇道:「在我心中,任何人都及不上你!」他的眼神漸趨深沉,我莞爾道,「我以為你死了,再也見不到你了……洛都一載,我看夠了屠戮與血腥,我很厭惡,很累……你舉兵攻城之時,我本想與流澈瀟一起離開,不過,為了確定究竟是不是凌楓,我最終沒有離開。」

     流澈淨頷首:「我知道,你不會丟下凌楓一人。」

     「流澈瀟與你四分相像……我才會最終決定與他一起離開。」我略略垂眸,耳根微熱,嗓音低了下去,「那一年,我在洛都發生的點滴事情,想必你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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