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盡頭,竟然是行宮的眉湖,不知神武帝連通龍城與東郊的行宮有何深意?再一次,我們渾身濕透,卻是重見天日的驚喜。
流澈淨打算在行宮歇息一下,天亮後再行打算,於是,與上次一樣,行宮的內監宮娥又是一陣慌裡慌張的忙碌,卻不知我們從哪裡冒出來的。
靠在他身上,我疲倦的睡過去……
醒來時,火盆已然熄滅,攬風樓內昏暗中微有淡光。曙光初露,微薄的冬日陽光打在窗紙上,清冷冷的打在他身上,泛出淡淡的暈彩,襯得長身而立的背影愈顯暗重與蕭索。
我看著他的背影幽幽出神:「你一夜沒睡麼?」
流澈淨轉身一笑,朝我走來,蹲在軟塌旁:「我三日三夜不歇息都沒事兒,冷不冷?還早,再睡一會兒?」
我坐直身子:「不用了,我們要回城嗎?」
流澈淨握住我的手,凌厲的目光凝落於木板上:「撈不到屍體,他們一定會採取下一步行動,我們靜觀其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喬裝回城。」
「那行宮這邊呢?內監宮娥都知道我們來過……」我擔憂道。
「無妨,京中消息一時半會兒不會傳到行宮,別擔心。」流澈淨俯身輕吻著我的前額,掀開毯子將我抱起,「起來了,有勞皇后伺候我更衣、喬裝。」
我笑著幫他,卻見他的背上並無傷口裂開,只餘一道淺淺的粉紅色劍痕,映在黝黑膚色上,並不明顯。我頹然垂手,腦子裡刮過一陣狂風似的煙塵飛舞……原來,我也在他的「將計就計」之內,昨日的刺客,是否也是?
流澈淨轉身看我,略略蹙眉:「怎麼了?」
我抬眸望他,想要探進他的眸心深處:「為何要騙我?雪域香蓮並沒有問題,你沒有吐血,傷口沒有裂開,你好好的,卻要連我一起隱瞞,讓我那麼擔心……」
流澈淨擁住我,語氣稍含歉意:「不這麼做,皇太后怎會相信?不過,這次讓我知道了一個真相……」
我迷惑道:「什麼真相?」
流澈淨握住我的手,放在他跳動的心口,眸色暗迷:「你不會輕易離開我,你會死心塌地的呆在我身旁。」
他如此篤定的語氣、纏綿的目光,令我耳根發熱。這個世間,唯有他能夠將我看透——是的,我已經決定了,我不會離開。我繼續幫他穿衣:「你確定是姑姑麼?」
流澈淨輕歎一聲:「阿漫,其實你也早已知道,只是你不願意相信,是不是?」
呵,我是不願相信,我的愛人與我最親的人勢同水火、生死相搏,而我又能如何?
我淒然一笑:「那夜,你帶我到行宮、故意製造時機讓姑姑下手,故意受傷;你早已知道雪域香蓮是姑姑哄騙凌璇呈給你的,便將計就計;你知道姑姑還會再下殺手,就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然而給予姑姑致命一擊,是不是這樣的?是不是……我也在你的籌劃之內,只是一顆棋子,是不是?」
流澈淨沉聲道:「你所說的,絲毫不差,可見你真的長大了。」他驟然轉身,緊抱著我,「我並沒有將你算計在內,如果有,我要算計的,也是要你死心塌地的站在我這一邊。」
他的眼睛很灼熱,他的胸膛很暖和,我卻感到一陣陣寒顫。饒是如此,我亦無法釋懷……或許是我太過在意了。
「阿漫,不要這樣,你這樣子很可怕……」流澈淨輕撫我的臉龐,黯然歎氣,「我無法保證你會站在我這邊,我無法確定你是否依然愛我如初……一年來,我不在你身邊,你經歷許多,也遇到別的男子……我不知道你的心中是否有著別人的影子……」
我明白,什麼都明白,只是自己過不了那一關……他選擇欺瞞我,是因為我與姑姑自小孺慕,因為他無法確定他在我心中的位置……罷了,罷了……他沒錯,歷來皇權爭鬥就是不擇手段,稍有差池即是萬劫不復。
我清冷笑著:「回城吧,我們回城吧……」
流澈淨深蹙著眉,深眸堅毅:「阿漫,我要你知道,我不會讓你有事,我會保證你毫髮無損,即便我死無葬身之地,我也會讓你活著。」
我輕輕頷首,心滿意足的笑了,即使笑容裡淚光搖曳……
喬裝成中年男女,順利的回城,悄悄趕至風清揚將軍府。恰時風清揚正好下轎,流澈淨不急不緩趕上前,揚聲道:「風將軍右腿上的蛇毒可大好了?」
風清揚一身朝服,猛地一震,迅速轉身,鎖眉探究著我們。須臾,眉宇舒展開來,朗聲道:「原來是章老弟,多年未見,虧你找到這兒來了。來來來,到屋裡說。」
風清揚未及換下朝服,將我們迎進書房,掩上門,微一躬身,恭敬道:「屬下參見王爺。王爺公然出現於府前,萬一被人認出,那可怎麼好?」
流澈淨朗笑道:「無妨!你方才不是配合得很好?朝中有何消息?」
風清揚年約三十有餘,為上官錦麾下一員儒將,沉穩內斂,機睿過人,人稱「瘋諸葛」。原本他對上官錦忠心耿耿,對流澈淨以財力巧取將士軍心嗤之以鼻,謂其居心叵測。有一次,上官錦責罵風清揚,風清揚氣憤不過,醉酒之時被毒蛇侵襲,流澈淨追隨而至,救他一命,風清揚方對他改觀。
風清揚擰眉道:「寅時,皇太后召集秦將軍、上官將軍、葉將軍、西寧將軍與屬下五位入宮,聲言王爺夜半遇刺,不慎落入陽澄湖。皇太后下令封閉宮門,務必抓到刺客。打撈了兩個時辰,一無所獲,皇太后一怒之下處死英仁殿當值侍衛。皇太后自責沒有保護好社稷功臣,自願到慈奉殿齋戒三日,以表愧心。」
我問道:「唐王遇刺,滿朝文武都知道了?」
風清揚盯著我,所有若思:「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