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兩朝國後的傳奇 我好想你
    紫鏞城為神武帝下令興建,樹木蔥蘢,奇花異卉,小橋流水,平湖煙光,一如閬苑仙境,乃皇家避暑勝地。紫鏞城歷經百年風雨,兩宮六殿九樓閣,明殿紅閣,金瓦朱簷,融合北方園林之潢潢富麗與南方園林之旖旎精巧,奢靡輝煌世所罕見。

     然而,嘉元帝即位以來,行宮疏於打掃與修繕,百年宮城惟剩灰塵、破敗、淒涼與陰暗。

     凌璇心事重重、寡言少語,凌萱卻是雀躍的,只因平生第一次住進仙境般的避暑勝地。

     行宮宮娥、內監極少,對於我們的到來很是冷漠,不聞不問,不理不睬,一切均是自己動手收拾行裝,隨來的四個宮娥幫忙。因為,他們沒必要奉承我們,我們只是一介庶民,比他們還要卑微。

     陰冷寒氣砭骨,行宮臘月竟是這般陰寒,再多衣物仍是覺得冷。

     我快步疾走於行宮,穿行於綿延殿閣之中,藉以驅寒,直至身上暖和,方才回殿安寢。寒風撲面,好似冰刃劃過臉頰,僵硬已無知覺。

     迎面走來一抹高大的身影,披著一身暗淡昏光,步履不緊不慢,厚重棉袍微敞,鬢髮拂掠,彷彿朝著我微笑。

     我愣愣定住,眼底皆是唐抒陽緩緩朝我走來、氣度從容的身影,是他似笑非笑的唇角,是他冰火交織的眼神……唐大哥,你在哪裡?我好想你……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站定在我跟前,口中呼出淡白煙氣:「怎麼不在屋裡歇著,外面這麼冷。」

     說著,便要解下墨黑風氅。我連忙按住他的手腕:「不用,我不冷。我已經走了四圈,身上暖和著呢!流澈將軍怎麼這麼晚前來行宮?」

     流澈瀟若有所悟地笑笑,濃重夜色之下,俊眸快速閃過一絲憐惜的光色:「前幾日便要過來的,總是為急事牽絆,就拖到今晚了。」

     我攏了攏鬢髮,往前走去,誠懇道:「將軍乃攝政王麾下大將,自然事務繁多,紫鏞城,將軍不該來。」

     流澈瀟緊步跟上,與我一起疾步行走:「皇……端木小姐見外了!」

     天幕潑墨,濃得化不開。幾顆孤星散亂地鑲在廣袤的天幕,散發著離淡、微弱的光,愈顯冷清孤瑟。

     流澈瀟不自在地開口,微有緊澀:「我……運了一些物什過來,有棉被、棉衣、斗篷、裘衣,還有一些木炭,已經命人搬到你的寢殿,不是什麼好東西,端木小姐將就著用。」

     腳下微微一滯,我淡淡道:「謝謝!將軍費心了。」

     流澈瀟揚起臉,望著高遠而深闊的蒼穹,呼了一口氣:「這麼冷的天,讓你受罪了,對不起,我沒能幫你……」

     「我們能夠安心地住在行宮,將軍已幫了很大的忙,如不是將軍為我們極力勸諫,攝政王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說不定,攝政王早把我們……」我故意打住不語,相信他明白我想說的是什麼。

     「你所擔心的,我一定不會任其發生。」流澈瀟堅決道,冷硬的聲音一如刮膚的寒風令我心中揪緊。他究竟是如何勸諫雷霆的,無從得知,他亦不會告訴我,然而,我也無必要知道那麼多。

     流澈瀟見我不語,只怕是以為我憂心,安慰道:「你和太皇太后安心住在行宮,京中的事,就不要理會了。嗯……朝中大臣紛紛上表,攝政王……年後監國,六月舉行登基大典。」

     攝政王豺狼之心,無人不曉,登基即位,時機問題而已。我輕輕頷首,真心地笑著:「我們只是庶民,能有一方立足之地安生,已經很滿足了。其他的事,再不想理會。」

     流澈瀟擺動的風氅不時碰觸到我的棉袍,寒寂冷宮,靜夜孤星,絲絲的輕響,驚動彼此的心境。

     他溫暖的手指,碰觸到我垂於身側的手,滑滑的觸感,暖暖的感覺……我驀然一震,慌張地握緊,心口噗通跳起——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我只當作渾然不覺,斂神道:「夜深了,將軍早些回城……」

     自我移開手,流澈瀟的身板輕微澀然,略顯尷尬,片刻之後,便面色如常:「好,我走了。臨近年關,你們好生保重,過幾日我再來看你。」

     這一回去,流澈瀟再也沒有來,直至年後開春。不過,行宮的宮娥、內監拜高踩低的勢力態度大為收斂,對我們恭敬了幾分,顯而易見,新朝開國大將軍流澈瀟為我們打點過了。

     行宮的消息很是閉塞,正月十五,京中消息才陸陸續續傳來。

     除夕之夜,雷霆宴請麾下諸將,歌舞美人云袖飄舉、環珮叮噹,鐘鼓樂音、曼妙絲竹交相輝映,迷醉了半生殺戮的粗豪將士。酒酣耳熱之際,攝政王被內監扶著回宮歇息,躺在龍床上、永遠再也醒不來了,只餘印在窗格棉紙上揮劍的影子,只餘一帳明黃上一道鮮紅的血腥。

     宮門封閉,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諸將步履蹣跚地起身回府,驚見睿王站在大殿殿口,殿外是明火執仗的侍衛。睿王自封為攝政王,以諸將的家小相要挾,逼迫他們接受。大多將領無奈地拜倒在睿王足下,三五個將領多年跟隨雷霆,忠肝義膽,誓死效忠,憤而當場操刀,為亂箭射死,血濺金殿。

     龍城,再一次易主。一夜之間,睿王搖身一變成為攝政王,統攝朝政。

     轉眼已是二月,細細簌簌下起最後一場雪。

     夜深了,遠近的各處殿閣籠罩在細密的大雪之中,昏黃的宮燈稀稀疏疏。「在水一方」亭閣,我呆呆坐著,望著亭外的落雪已有一個時辰了吧。

     摸出懷中的天香沁玉簫,觸唇溫潤如初,正如最初的那個男子,唐容嘯天。自從與我相識,便沒有一個好日子,最終被我害死。而唐抒陽,亦是因我而死,西寧懷宇也是……為什麼?為什麼我身旁的男子都是不得善終?這究竟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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