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是誰摟抱著我?是誰拍打著我的後背?是誰輕聲安慰著我?
他坐在床沿上,一身黑衣,發散出一種獨特的男子氣息,掌心溫柔地覆在我的後背上,自有一種鎮靜的奇效:「別怕,只是噩夢而已!噩夢而已!」
我漸漸平息下來,忽然憶起唐容大哥最後的一句話:那麼喜歡你。可是,他死了……彷彿被人狠狠的摑了一個耳光,心中湧起一股辣辣的疼痛:「唐榮大哥死了,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我害死他的……」
「不是的,你聽我說,」他扳離我的身子,激動地看著我,銳眸迸射出堅決的光,「不是你!不是你!」
我惶然地看著我,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小女孩,低首悲傷地哭泣,復又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不,是我!假如我不跑出去,根本就不會碰到興兵的,是我……唔唔……唔……」
他毫不猶豫地吻住我,抓住我拚命推著他的兩隻手,反扭在後背,右手扣住我的後頸,將我牢牢地定住;濕熱的唇舌啃咬著我乾澀的雙唇,狂風驟雨一般掃蕩著,掠奪了我所有的反抗與神智……
好熟悉的感覺,那是昌江岸邊的淡渺月色,一個傲岸無雙的男子,狂肆而炙熱地吻我……
攻城略地的熱吻,漸漸地深沉、繾綣,彷彿秋日午後的斜雨瀟瀟,天地俱暗,光色淒迷。他狂熱的吻,好似要將我的心魂嵌入他的骨血,將他的骨血深入我的心魂,深切地融為一體,再難抽離。
嬌軟無力地依在他的懷中,從眩暈中醒來,猛然看見,唐抒陽目眩神迷地看我,唇角冷勾,流散出一抹得逞似的竊笑。
腦子裡一轟,唐抒陽真的回來了?方才……真是他與我熱烈擁吻,而不是我的幻覺?可是,他為何還要回來?我盼了那麼多日,苦苦地等待,他仍然是渺無音訊。
唐抒陽瞇起黑眸,眼梢蘊起一抹奇異的光:「怎麼這麼看我?你似乎……恨我,不想見到我嗎?若是在你眼前的,是你的唐容大哥,指不定你多開心呢!」
唐容大哥,再也回不來了!你為何這時候才來呢?早來一步,唐容大哥就不會死了……
「好吧,我還是走好了……」他長歎一聲,自嘲的一笑,拍拍我的肩膀,眸中溶動著一絲落寞,緩緩地站起身——
我猛然躍身而起,拼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他寬厚的身軀,好擔心他將會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緊緊地抱著、不讓他離開。鼻中緊澀,我緊蹙娥眉,淚水不自覺地落下:「唐大哥,你為何才來呢?你若是早來一步,唐容大哥便不會離開我們……」
堅實的觸感如此真實,卻細微地感覺到,他的身軀分明地僵了一下。
窗外樹影橫斜,夏風暖暖地掃過,掃蕩起滿城的悲痛與淒涼;幽暗的燭火明滅不定,騰起一縷淡渺的青煙,暈弱的昏光流溢在他沉肅的臉孔上,滋生出一種暗寂的失落。
唐抒陽拿開我的手臂,握住我的胳膊:「這幾日,他一直保護你,是麼?」
我點點頭,模糊著眼望他,淒楚地質問道:「你一去浙州便不回來了,表哥與西寧懷宇都趕回來了,你為何不趕回來呢?絳雪和花媚兒也等著你呢……」
他微挑眉峰,薄唇一牽,饒有興味地問道:「你盼著我回來嗎?」
我使勁地點頭,仿若一個無辜地小女孩:「可是總也盼不到……」
點頭的剎那,我方才驚覺,內心深處,我一直盼著他回來,盼著他在我身旁、保護我、保護我的親人。興軍屠城,我多麼期望,他會在我身旁,守護我……這個期盼,深深地隱藏著,然而,我為何如此需要他呢?僅僅是因為屠城嗎?僅僅是需要他的保護嗎?我不知道,不清楚……眼前是一片茫茫的雪原,望不到邊……
唐抒陽黝黑的臉上笑影漸深、略有倦色瀰漫,眸光越發銳利,生生地將我穿透;他朗笑道:「這不是盼到了嗎?你先好好歇息,我到偏廳看看。」
見他轉身離去,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我驚恐地摟住他的身子,祈求道:「不,不要走……唐大哥,陪著我,好不好……」
他一動不動地任我抱著,須臾,掰開我緊緊交握的手,轉過身來,寵溺地笑道:「任性的小丫頭!沒事的,夜深了,我也要去歇息……」
「這兒也可以歇息的……」我口不擇言地慌張道,猛然驚覺此話甚為不妥,羞得低下頭去,臉頰滾燙地燃燒起來。
——
初五,凌璇一見到我,立馬衝上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辣地朝我的臉頰摑了一巴掌,憤怒地吼道:「你害死了唐容哥哥,你是殺人兇手!」
頰上辣辣的疼,我靜靜站著,冷冷地盯著她怒氣騰騰、齜牙咧嘴的凶狠模樣;她揚起拳頭又要打過來,西寧懷宇握住她的手腕,平靜的雙眸冷冷地看著她。
凌璇不防西寧懷宇會袒護我,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陸舒意惶惶不安地扯住她的手臂,澀澀一笑,苦惱地勸慰道:「公主,別這樣,誰也不想唐容公子……」
凌璇森厲地瞪著我,目光憤恨如刀刃、直要插入我的心口,狠毒如利箭、勢要剜出我的眼珠;她的眼神,是一個望不到底的深淵,似乎要將我埋葬:「她就是兇手!你們別攔著我,我一定要教訓她……」
「鬧夠了沒有?」西寧懷宇陡然拔高聲音,朝她吼道,俊逸的眼睛失去往常的溫和與冷靜,燃燒起一簇火苗:「還沒鬧夠就出去!」
我深深一怔,萬萬想不到西寧懷宇也會有發怒的時候,從來,他都是溫潤如玉、清涼如水。他為何這般生氣呢?是為了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