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北川秀一襲紫色羅襴熨出現在門口,卓拔軒昂。
立夏看到他來,忙坐起身,「將軍?」
「別動,小心傷口。」北川秀快步上前,扶她倚在床頭。
立夏虛弱地笑笑,「沒關係,傷口正在癒合呢。」
北川秀摸摸她的額頭,「燒已經退下,我就放心了。之前聽清明說你高燒不止,我一直很擔心,皇上本來就忌憚我,我不好冒然來看你。方纔我聽寧七說,皇上和你救下的女奴在一起,我猜他一時半會不會過來,才敢過來看看你。」
立夏聽他說墨非和那個女奴在一起,臉色黯淡幾分。
北川秀以為她在惱恨墨非之前的所作所為,勸慰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了,皇上這次並非故意傷你,我看得出他也很懊惱。」
「傷我或者傷別人有區別嗎?反正都是把人命踩在腳下。」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奴隸上百年來都為人所奴役,這關係到上層貴族的切身利益,他們要的就是統治的慾望,分配的不平等,這樣才能體現自己高人一等的優越感。為了維護宗室穩定,墨非絕對不會改變這種制度的,更何況,他本來就嗜殺成性,根本不把奴隸的生命當回事。」
「像將軍這樣的好人也大有人在,為什麼你們都不反對?」
「如今朝堂分化嚴重,有人韜光養晦,有人同流合污,更多的都是皇上的親信,真正敢於挑戰他權威的幾乎沒有。即便是我,也不能不計後果地和他作對,我只是一介武將,我還要保護清明。」
「這個世界一片污黑。」
「我感覺的到,他對你很特別。我知道,你們兩個已經在一起了。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立夏微怔,脫口道:「除非我是瘋了,才會喜歡上他。」
「那你——」
那你怎麼還能做到同他說話時言笑晏晏,看著他時溫情脈脈,舉手投足儼然恩愛夫妻那般和睦……北川秀想質問她,卻一句都問不出口。
立夏猜到他的想法,澀然一笑:「清明救了我,你收留了我,我好不容易撐到現在,我要活下去,這皇宮之中,唯有仰仗他,我才能生存,唯有讓他愛上我,我才能有機會給他致命一擊。」
「你的意思是你對他都是虛情假意,真是目的是要報復他?」
「自從他對我說他喜歡我後,我就有這個想法了,我要讓他愛上我,然後給予他致命一擊。」立夏面容沉靜道,她並沒有把要利用墨非的血救清明的事情說出口,潛意識裡,她還不想北川秀知道這件事。
北川秀一顆心微微放下,卻仍面有憂色,緩緩歎了聲氣,「這樣太危險,倘若有一天他知道了,絕不會放過你。」
「我不怕,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我只有走下去。」
「小夏,你自己不要亂來,給我時間,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
「將軍……」
「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著,當初答應你進宮,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看到你不好,我那些所謂的隱忍退讓就像個笑話,無時無刻不提醒著我的一時糊塗,我不願一錯再錯。」北川秀漆黑如墨的眼定定看著她,真摯而虔誠,「答應我,不要獨自一人做衝動危險的事,將來我要帶著你好好離開皇宮。」
「將軍,你的深情厚誼,立夏沒齒不忘。」
「我不能久待,叫皇上發現又會生出事端。你好好歇息,我先走了。」
「嗯。」
北川秀剛走,後腳進來一個人。
立夏抬眼看去,發現門口處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女子,看了半晌,才認出這個人竟是她曾經救過的女奴。
她換了一身新衣,一襲水色長衫襯得她肌膚勝雪,看上去亭亭玉立,溫柔可人。原來,她竟長得這般好看。
那女奴上前幾步,一臉感激地跪在地上:「立夏姑娘,我叫素素,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立夏艱難地起身扶她,喘息道:「你快起來,我和你一樣都是奴,你不要跪我。」
「不是身份貴賤才跪與不跪,你救過我的命,我理應行跪謝之禮。」
「好了,我接受你的謝意了。」立夏拉起她,讓她在床畔坐下,笑道:「那天,是不是嚇到你了?」
「雖然其他人都很可怕,可是我知道你是好心人,一定會保護我,我不害怕。」
「你是哪兒的人?家裡還有什麼人?」
「奴婢來自天朔,父母雙亡,只我孤身一人。」
立夏眼裡閃過一絲訝異,「我也是來自天朔,你比我幸運,我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那女奴微微一笑,「但是你現在有人疼愛,這就夠了。」
疼愛?立夏像是聽到一個諷刺笑話,自嘲地笑笑。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想留在恩人身邊,做你一世的丫鬟來報答你。」
立夏微怔,搖搖頭道:「你有自己的生活,不要留在我身邊,這樣你不會快樂。」
「素素但求一處安身之地,想我一介賤奴,無依無靠,立夏姑娘不讓我留在身邊,我也無處可去,只會更加淒慘落魄。」
「即便是我想留你,可是一切都由不得我做主。」
「皇上已經答應我留下了,只看恩人你的意見。」
「其實我也沒有地位和名分,你若不嫌棄,就跟在我身邊,我們以姐妹相稱,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二十。」
「那我該喚你一聲妹妹。」
「姐姐,我以後有姐姐了……」素素眼眶微紅。
大概真是緣份吧,那麼多人中偏偏救了她,立夏輕輕摟住她,心底生出幾分憐惜。
不經意的一瞥,看到門口站著的修長身影,微微僵滯。
素素察覺到她的異樣,回頭看去,看到那人,驚得立馬起身跪拜:「奴婢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