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今年的初雪,最高興的莫過於雪理了。
在昭南國時,一連幾年都不會碰上一場降雪,雪理常常覺得傷心,因為在她心裡,初雪那天就是她的生辰,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
若是冬季沒有了雪,就意味著她也被人遺忘了。
所以藏雪國第一場大雪降落的時候,雪理早就偷偷溜出去,開心地在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裡玩耍嬉鬧。
做了一個大大的雪人,雪理躺在雪地上,完全忘記了冰冷,沉浸在白色的世界裡。
「小姑娘,躺在地上不冷嗎?」
依稀有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聲線溫柔,又帶著一絲孤冷。
雪理恍惚睜開眼,看著浮現在眼前陌生的美的不可思議的臉孔,怔怔出神。
那人只笑著看她,伸出自己沉潛的手掌,她機械的坐起身,將自己的小手交入他的掌心。
一切陌生又順其自然。
很多年後,雪理依然記得這一天的情景——
在朱雀皇宮的漫天的風雪中,緋衣男子扶起了她,他的清俊的臉龐毫無血色,然而那目光卻透著生機,迷離中帶著依稀的暖意。
就是那樣一雙眼睛讓她一見傾心,從此改變了人生軌跡。
花玥是記得她的,浣衣房後院,她光著腳丫踩木盆玩耍的那一幕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是浣衣房的,對嗎?」
「誒?你怎麼知道?」
「我見過你。」
「噢,可是我沒有見過你。」
「不要緊,以後就見得多了。」
「噢。」雪理摸摸凍紅的鼻尖,低頭看著腳尖,這是她緊張時候的習慣性動作。
花玥覺得她特別可愛,北國很少見到這樣骨骼纖細小巧玲瓏的女孩,像一個精雕玉琢的娃娃,在冰雪的映襯下分外好看。
恍惚中,還有著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兩次見到她,都會生出這種莫名的親近。
或許,是她太過可愛的緣故吧,男人對小女孩這種天然純粹的稚氣都沒什麼抵抗力的,他也不例外。
「躺在雪地上,不冷嗎?」
「是有點冷,不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雪,好開心。」
因為下雪,她穿著厚重的衣服,花玥看不到她頸項的項圈,便問:「你是哪裡人?」
「昭南。」
花玥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即微笑,「怪不得你第一次見到雪呢,聽說那裡四季如春。」
「嗯,那裡常年溫暖,四季開花。不過,我出生那天,下了雪哦。」說這話的時候,雪理眉宇間有著一抹得意。
不知道為什麼,花玥一點兒都不討厭她這種愛炫耀的勁,反而覺得很有意思,真實,自然,不做作。
於是,他忍不住微笑說:「看來,你是上天恩賜的禮物。」
「對哦對哦,我姐姐也這麼說。」
「你還有姐姐?」
「嗯,不過,她去世了。」雪理聲音弱下去,眼裡蒙上一絲悲傷。
花玥怔忡怕片刻,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眉眼彎彎地對她笑著,語氣輕快地說:「吶,不管怎樣,要開心的活著。」
雪理愣愣地看著他,有些錯愕。
他卻很快收手,抬頭望了望天空,道:「要出太陽了,喜歡雪就多玩一會,不然等雪融化了就沒機會了。闕三,我們走吧。」
說完,便和那個一言未發的侍衛一起離開。
「那個……你住在什麼地方?」雪理突然在他背後問道,雖然知道這樣問很冒失,可她真的好想再見到這位漂亮的哥哥哦。
前方的花玥頓住身形,短暫沉默後,回頭笑道:「如果還想見我,就想辦法溜進歲末宮宴的會場裡吧,到時就能見到我。」
※※※
藏歷歲末。
按照慣例,歲末這一天宮裡要大擺宴席,到時有名望的王孫貴族豪門世家都會齊聚朱雀宮內。
立夏和雪理竟然被命令入場服侍,要知道,這種機會可不是每個宮女都能得到的。然而,立夏卻絲毫不敢興趣,倒是雪理出奇的興奮,似乎在翹首期盼什麼,立夏問她,她也不說,只癡癡的笑。
宮宴前夕,墨非差人傳話到浣衣房,命令立夏和雪理出席第二天的宮宴。
立夏本來想要回絕,可是看到雪理欣喜的目光,心中一軟,答應下來。
宮宴當晚,朱雀皇宮燈火通明。
「七妖令」們為了博得皇上青睞,個個不畏嚴寒,穿上了錦衣華服,爭奇鬥艷,低開的胸口,寬大的長袖,盡顯美麗妖嬈。
看著台上坐在君側的緋衣男子,雪理愣在原地,她猜到他身份不凡,卻沒想到如此尊貴。
原來,他就是前不久入宮的當今聖上的弟弟,平南王爺。
「小丫頭,你真的混進來了?」花玥笑瞇瞇地看著她。
雪理臉蛋紅撲撲,羞怯地點點頭,剛想張口說些什麼,卻見他已經把目光轉向立夏,立夏看他時眼神也是異樣古怪。
雪理疑惑,他們兩個,怎麼像是認識?
「立夏姑娘,不介意單獨跟我說幾句話吧?」
「對不起,我很介意。」
「也好,我們就在這裡說。」
立夏心中一跳,她知道他要提手帕的事情,若是在雪理面前說了,帕子不是她的這件事就會暴露,不得已,她只能暫時撇下雪理,跟著他走到另一處人少的僻靜處。
雪理心中有些委屈,小夏姐姐跟那個人認識,怎麼她都不知道,本來還想介紹他們兩個認識的,沒想到她卻成了局外人。
正悶悶不樂,寧七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雪理,在想什麼呢?」
「七哥哥!」
「立夏姑娘沒跟你在一起嗎?」
雪理沒說話,神情幽怨地指了指那兩個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