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立夏早早就醒來了。
她沒有起床,而是睜著大眼睛靜靜地聽著房外的動靜,長時間的眼盲使她練就了異於常人的敏銳聽力,單是憑借耳朵,她就知道此時的丹在做什麼。
聽到他上樓的腳步聲,立夏呼吸都開始緊張起來,她能感覺到外面的人一步步靠近這個房間,她甚至能感覺到他隔著一扇門的呼吸聲。
丹,進來吧,只要你進來,昨晚一切我就當沒有發生過……立夏心裡焦灼地呼喚,可是回答她的,只有愈來愈小的下樓聲。
立夏絕望地閉上眼睛,攥著被角的手指已經泛著青白,第一次,這是她搬進來後的第一次,他沒有跟她吻別。
她知道不能單憑這個質疑丹對她的感情,可是她依然慌亂而不安,似乎丹現在離開的每一步,都代表著他對她感情的少一層。
心情複雜地起床,穿衣,洗漱,一切順利進行,毫無阻礙。這還要拜丹的貼心所賜,以前他曾提出請保姆照顧她,可是她拒絕了,因為她不願意他們兩個人相處的空間有第三人存在,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丹讓人在家裡許多處地方安裝了導盲扶手,以方便她的行動。
坐在餐桌前,立夏摸索到一杯溫熱的牛奶和盤子裡切好的吐司麵包,心裡頓時滑過一絲暖流,他終究還是關心她的,想想他為她做過的這麼多事情,就知道他對她有多用心,她到底在跟他計較些什麼?
立夏閉上眼,感到晨曦從巨大的落地窗台照進來,清晨的光,溫熱而不強烈。她想起也是在這樣一個清晨,年輕的丹第一次對她表白。
認識丹那一年,她十八歲,還留著清湯掛面的長髮,青澀地踏進那所國內一流的大學。進入象牙塔的她並沒有懈怠,依舊勤奮努力地看書學習,她知道自己跟別的女生不一樣,她是拿著全村父老鄉親籌集的學費來讀書的,她唯有用最優秀的成績去回報他們。
於是,日復一日地早起晚睡,成天遊走於食堂寢室圖書館之間,雖然充實忙碌,卻會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歎息自己黯淡的青春。
如果丹沒有出現——
還好,他出現了——
那是在一次頒獎典禮上,立夏獲得EM集團設立的最高獎學金。當時,便是年輕有為的EM集團CEO親手將信封和證書遞到她手中。
那時的立夏並沒有注意這位早在台下被議論紛紛的這位CEO有多麼英俊瀟灑,她的心思完全放在信封裡那厚厚的一沓錢上,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流露的欣喜光芒在那一刻就深深映在年輕CEO的心裡。
再後來,她莫名其妙地接到一個去EM公司兼職的機會,再後來,她便成為那位藍眸CEO的助理,再後來,她也如同這個年紀的其他女生一樣,心開始為某個身影萌動。
在那個陽光充足的清晨,背對辦公室房門整理文件的立夏突然被擁入一個溫暖又味道熟悉的懷抱,她沒有掙扎,確切地說是忘記掙扎,也沒有回頭,是因為不敢回頭。
她只是覺得自己在做夢,生怕驚醒了這場夢,春夢了無痕。
然,那個人在她的耳邊低語,用蠱惑人心的聲音:「你要是能嫁給我,多好。」
之後便是五年,這漫長人生歲月裡最難以忘懷的五年。
從那場車禍起,一切變了模樣。
活在黑暗中的她開始孤單的旅程,那是丹無法陪她走的旅程。
惶惑,恐懼,不安。
她原本就自卑,可是她堅信憑借自己的努力,有朝一日一定可以站在他的身旁,成為他的榮耀。可是,現在的他是眾人矚目的國王,而她卻變成被他庇護的累贅。
為什麼,曾經的美好變成現在的一團糟?
為什麼,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