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這與你無關……」
這是他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清冷淡漠,卻不願他這個沒有什麼關係的半魂牽扯在那場糾紛內,狀似無情,卻最重情。可他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幫他,沒有什麼原因,只是順從自己的心而已。
「可你不能死,你要找的人還未找到,不是嗎?」
說完這句話,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瞬間屏住的呼吸,過了許久,才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抬眼,清冷的目光在他透明的身體上看了一眼,眸色變得複雜難辨,「你是半魂?」
「是,我是。」
回頭,他能夠清楚地望入他的眸底深處,卻看到他極輕微地朝他點了頭。
他沒有說話,可他偏偏在那一瞬間懂了他的意思,他是願意接受他的幫助了,也許就是在那一刻,王真正的把他當做了可以交付生命的人,而不僅僅是一個屬下,也是在那時自己無條件的想要幫助他,也改變了他日後的命運,改變了自己永生永世只是半魂的游離狀態。
然而,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冥王已經虎視眈眈,那猙獰的惡靈磨著牙想要撕裂他們,吞入腹中,這樣,就可以增加他們的靈力。
那些惡靈在冥王的命令下,帶著煞氣朝他們湧來,而下一刻,王的目光變得幽深,揚手,廣袖飛舞,銀色的光灑落在昏暗的冥界裡,可,他畢竟已經在冥界待了十日,即使是仙族,在這混沌不堪的冥界裡難以維持體力,更何況是妖族。那是他這一生見過的最激烈的一場戰鬥,沒有血漬,卻比那漫天的紅更加的讓人腹中翻湧。
他沒有吃下任何東西,可卻止不住地乾嘔,看著因為魂飛魄散而現出死前慘狀的惡靈,他竟能感覺到縈繞鼻息間的血腥味。
那般的重,重地難以清醒地看著眼前這場廝殺。
渾渾噩噩中,他感覺不到疼痛,可有一雙低涼的手護住了他幾近飛散的半魂。
莫名的,他有些後悔,他知道那雙手屬於誰,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僅什麼忙都沒有幫到,還需要那生魂來救他,低喃著對不起,他卻清楚地聽到那生魂沒有溫度的聲音,不想死,就給我變強。
……變強。
多麼陌生的詞,她離開後,自己早已什麼都不在乎,難以逃脫宿命,他寧願這般懦弱的活著,可那生魂的一句話卻讓他往日的氣勢回籠,是啊,變強,如果當年他夠強,是否還會變成這副模樣而親眼看著最愛的人離開。
他要變強,變強……
在冥界這麼多年,那是他第一次反擊,沒有方向的妖力在整個冥界蔓延,到後來,他失去了意識,想著,也許,這次他會徹底的消失在六界吧。
……
可他沒有,再次睜開眼,他看到了那個生魂。
銀色的發漫天飄散,蕭索的背影冷漠異常,只一眼,他就知道是他。
感覺到他清醒,那生魂轉身,可那一瞬間,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完全呆立在原地,久久地注視著那雙玄赤雙瞳,在黑暗的冥界襯托下,詭異異常。
他不知道他昏迷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醒來後就沒有再見到冥王,而他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讓他跟著他離開,他以為他在那日遇到了什麼際遇,才能成功地脫離了冥界。
可直到很久之後,他才隱約的知道,那日在冥界,王到底放棄了什麼,也是從那時起,王必須一個月內特定的幾日都要聞到焚凝香,如果沒有聞到,就會病發,病發時每一寸筋骨都好像重新合成一般,切入骨髓的痛,他難以想像最初的幾年,王是如何忍受的?
他曾問過王那到底是什麼病?
可王只是淡漠地看著他,什麼也沒有說,可那詭異的玄赤雙瞳從此永遠的伴隨著王。
後來,王沒有找到他要尋得,可卻為他尋回了散落的魂魄,重新為他塑造了肉身,而他也從此留在了王的身邊。看著王從冥界尋到人界,又從人界尋到仙界……
兜兜轉轉,王幾乎把六界逛遍,可依然未尋到他所找的魂魄。
直到後來,妖界發生了一場內亂,噬魂滅天劍出現而引起了六界地爭鬥,而妖界也被牽扯其中,內亂爆發,那時,他會以為整個妖界會在那場廝殺中毀掉,為了平息那場內亂,王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整個妖界,那時,他才知道王到底有多強,可也是那時,他才知道王到底有多苦……
那是他無意間聽到的,那日,鳳君殿外的雪蓮都開了,王就那樣一身清冷地站在風中,對著一幅畫像,喃喃自語。
赤兒,還沒有尋到你,我怎麼能死?可這副模樣,你是不是討厭了,否者為何你都不肯出來見我,六界之內尋遍了,可都沒有你的魂魄,你……在躲嗎?
回來吧……
我後悔了,不管你要打我罵我,可……不要不理我。
心好痛,很痛,我種了你喜歡的雪蓮,你說以後我們的家要有大片的雪蓮池,你說你喜歡我穿雪色的錦袍,那樣像極了你最喜歡的雪蓮……
可那日你說我不配穿那種純粹的顏色,所以,我換成了墨色,這樣你是不是就消氣了?
赤兒,告訴我……
你在哪裡……
告訴我吧,我好想你……
很想,很想……
……
「……王后,也是那時我才知道,王他尋找的是他曾經愛人的魂魄,王他不相信她真的魂飛魄散了,王怕她一個人游離在四處會害怕,會孤獨,所以,這千年來,他從未放棄過尋找。也是那份執念,讓王活了這麼久,痛了這麼久,王后,可為什麼你回來了,而王卻更加痛苦了呢?」
一滴淚緩緩地順著赤凰的眼角滑落,滴在袖口的一朵紅蓮上,暈開一朵水花,妖艷如同最美的罌粟。
痛徹心扉,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