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腳步聲有規律地向這邊傳來,愈來愈近,我看著長長的隊伍跑到正坤宮殿外時兵分兩路跑向旁邊,不一會兒,正坤宮就被士兵們包圍得水洩不通,兩兩士兵之間的間隔恐怕我插翅也難以逃出。
這時,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毛毛細雨,陰沉的水霧籠罩著整個大地,心情也跟著天氣變得陰霾。
除了把守的士兵,下午正坤宮裡來了很多丫鬟老媽子,悉索的聲音從中午開始就沒停過,到了晚上,紅兒小心翼翼地進來,說只剩下這間房沒有準備了。我沉默不語,她們在我身後又開始了碎碎叨叨的聲響,卻因為我在的緣故,比下午從外面傳進來的響聲要輕許多。
中午發生的事紅兒她們都知道,所以完成後她們沒有多打擾我,自覺地退出了房間。
徹夜未眠,我獨自站在窗戶口聽著滴滴答答的雨下了一夜,渾身僵硬了也沒有察覺。
良久,「淺兒……淺兒……」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裡,我不禁露出了驚喜,急忙轉過頭去。
他站在那裡,像無數次出現在我冗長繁複的夢靨裡一樣,千秋萬代,淒絕婉轉。
「風城月……」我充滿希翼的目光凝視著那個身影,嘴裡低低地呢喃著他的名字,腳步不由自主地向他一步步邁近,「風城月,城月……」走到他面前,激動的我抬起顫抖的手指想細柔地去觸碰每一寸我思念的肌膚,只輕輕一碰,他的模樣如同幻影般灰飛煙滅,徒留一地的空氣,還有空蕩蕩的視線。
然後,便是那片炙熱燃燒的紅,鋪天蓋地。低下頭,淚便重重地落下來。原本帶著期望的心,就此潰不成軍。眼底的黑暗忽洶湧如潮水般,瞬間淹沒了所有溫暖。
風城月,你真的不再出現了嗎?
心如絞痛,我摀住胸口緩緩趴到地面上,猶如菜板上的魚,只剩下靜靜等待屠夫提刀來找我的力氣了。
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得知,昨夜的雨,並非為我而落下,不僅僅我的房間裡充滿了淒涼,還有一個地方,被大火僅僅包圍著,裡面躺著一個絕望的人兒。
眼睛被強烈的光感刺痛,所有的往事如同白駒過隙般閃過,陽光灑進來,如此耀眼,一定是雨後的太陽。雨過天晴,濕透的心是否也有放晴的一天呢?
我恍恍惚惚地爬起來,果然是艷陽高照。
等等,我不確定地轉頭看向窗外太陽的位置,都偏近午時了,怎麼會?我看看房間裡緋紅的一片,絕對不是幻覺,明明說典禮儀式繁瑣複雜,時間緊張,需要從清晨開始的。
走出裡間,見到紅兒和綠兒兩人安靜地收拾滿室紅囍,外面只站著兩個守門的士兵,彷彿昨天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紅兒和綠兒同時回頭看向我,紅兒走向前一步,看了看我,又低下了頭,語氣幽幽地說道:「封後大典改成了葬禮。」
「葬禮?誰?」我驚訝得瞪大了雙眼,一下子握住了紅兒小巧的手。
她們相視一眼,綠兒憂鬱道:「是雲妃。哦不是,已經被追加為雲貴妃了,皇上還為雲貴妃準備了國葬。」
婉轉的大概敘述了一遍,我慢慢瞭解了經過。雲妃早已求見皇上一面,但是蒼言一直不理。立後前夕,也就是昨晚,她手持鋒利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脅皇上去見她。蒼言匆匆趕去,然後雲妃說了一番話後,便自殺了。
「水煙,將匕首放下,有話好好說。」蒼言語氣僵硬。
「好好說?若不是我以死相逼,皇上會來嗎?自臣妾十三歲進宮,便一心貼在皇上身上,多年來皇上愛理不理,臣妾從未有過半句怨言,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不是也曾答應過我,只要我好好表現,有朝一日,會立我為後嗎?為什麼如今卻給了那個女人?她皇后的位置是用我的血換的,我雲水煙在此發誓,我做鬼也不會讓她安寧。我詛咒你們,永不能苟合。」
雲妃淒絕地揮舞著匕首血濺當場。最後的詛咒,竟成了遺言。
蒼言痛悔不已,抱著雲妃沉默了一夜。第二天追加她為貴妃,賜了國葬。
這是我萬萬不曾想過的結果,我完全陷入了驚恐之中。她死了,是因為我!也許她的死,成全了我的自由,但是,並非我所願啊!
蒼言立後一事被雲家人強烈反對,只是公文已下,就像結婚先領了證,卻沒辦婚禮,法律上蘇淺已經是皇后了,他們便要求蒼言廢後。蒼言一直用沉默代替答案。在別人面前,先稱呼我為蘇妃。
當我聽到這個新稱呼時,愣了半天。
真洋氣!英文名都有了。
這件事所帶來的直接受益人確實是我。蒼言埋頭公事,我的地位上了一層,待遇是宮裡最好,但是,我們從那之後便沒有再碰面。也許他的心魔未除,怕見到我時想起雲妃死前的詛咒吧!這樣一來,我便落了個輕鬆,安然地靜候佳音。
只是望穿了秋水,也不見風城月半個人影。
我想,他和我之間,或許,可能,真的結束了吧!
光陰荏苒,不知不覺接近了春天的尾聲。但是一切,似乎才剛剛開始。
沅國皇帝風文叢病入膏肓,暫且由風若白代為管理朝政。沐風已回到宮中,將假的三皇子換了出來。但是,皇帝絲毫沒有分一點權力給他的意思,他沒有意見,但是他母親的家族不答應,甚至有不給便要豪奪的架勢。朝中進入兩極分化的格局。
風若白?小白一樣的名字,單純清爽的外表,原來卻是包裹著陰謀的人皮。果然不能以外表去評價一個人。
他現在可謂是唯一一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了!表面上他非自願,卻順理成章地繼承了皇位,看來最會算計的,便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