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一片黑衣人單膝跪地，手握弓箭對著我們。只有一個人獨立地背對著我們站著，雙臂抱於胸前。
我瞄了瞄蒼言，哀呼道：「報應啊！」剛才某人還拿弓箭指著我們呢！一個小時內位置就倒轉了。
我換上諂媚的笑臉，討好地對他們說道：「帥哥們，大冷天的跪在地上多冷啊！先起來吧！雖然是快過年了，但是我們不熟，你們都給我磕頭，這麼多紅包我哪給得起呀？要不你們先互相廝殺，我把一百兩金子全給活下來的冠軍，好不好？要不留下前三名也行。」
商量半天不見效果，我懶得費口舌了，也可以說他們聽得不耐煩了，黑衣人轉過身來面向我們。
寒冷的黑夜裡，他只著單薄的墨色緞子長衫，髮髻用一根竹簪挽起，雙手垂於兩側，右手握著一柄劍。他把背部脊樑挺直，讓身形更顯得寒冷，但他渾身上下不打抖索，要麼就是天生不怕冷，要麼就是沒有知覺。他的眼底一片清涼，我正打算與他套近乎，卻發現他的雙眼沒有焦距，好像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風城月臉上不禁起了擔憂之色：「葉礫？」
「他好像中了邪。」沐風的視線又迅速轉了一圈，小聲說道：「這些人的眼睛都無神，似乎是訓練有素的死士。」
風城月神色一凜：「死士？莫非葉礫被人操控了？」
啊？本來還覺得他有點可憐的。風城月跟我說過，魏丞相一黨已經消除殆盡，最後還死在國外，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本以為葉礫和靈多兩人各自另謀生路，不足為患。誰知他又半路殺個回馬槍。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射！」葉礫一聲令下，語調也很機械化，不帶任何感情。似乎真的被別人控制了思想。
冰冷的箭如同密雨般向我們砸來，我們四人有輕功在身，輕輕鬆鬆地便能躲過。
又一輪箭架到弓上，我們連忙以劍阻擋，或是跳躍身體躲過，葉礫趁著我們忙於躲箭時飛躍出身，抽出亮堂的銀色劍鋒直刺向我。
「喂喂喂，要不你先去把你主人的屍體埋了再來找我？」我一邊閃躲著，還不忘一邊和他商量。沒有靈魂的人不知道有沒有腦子啊？
風城月緊密地護在我身側，不讓我有分毫閃失的架勢，我內心一陣甜蜜。他還在百忙中抽出空子提醒我不要浪費口水了：「死士接到主人的命令後只有完成任務才會收手，不要白費口舌了。」
葉礫的一招一式都直刺要害，毫無回轉之地，幸得風城月輕功了得，才連連閃過他的追擊。意圖過來幫忙的蒼言則避之不及，只聽『嘶——』的一聲裂空，手臂被劍鋒撕破一道細長的口子。
好不容易練回來的幾層功力因為是速成的，在經過一場大病的停歇後退步了許多，腳步凌亂不堪，疲憊不知不覺地爬上身體，再不休息一下，我恐怕要暈過去了。現在我已經分不清前面的人是敵是友，我只知道一個勁的躲，卻不知道我已逐漸地偏離了人群。
打鬥的現場也從緊湊慢慢疏散開，一路追追趕趕，我就只顧著跑，還怕跑遠了，故意繞著圈子跑。可最後還是脫離了軌道。
到完全沒有人了，我拍拍胸口，喘口氣，暗自慶幸自己保住了一條小命。
可是，這是哪呀？我茫然地望望四周雪白的空地，還有凸起的小山丘，渾然不知身處何地。
我怕被發現，只好貓著腰尋找了幾處。直到腿完全麻木了，耐心也用完了。孤獨一人在雪地裡漫無邊際的感覺簡直比遇到敵人還恐怕一千倍一萬倍。要是被人發現了還好呢！
下雪的夜晚特別明亮。我從來沒有去利用互聯網查一查科學的原理，我一直覺得是白色的雪反射的原因，不知道我的判斷有沒有一些道理？！ 甄美啊甄美，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去考慮沒用的東西？我差點要被自己這種無厘頭鬱悶死。
「嘶——！嘶——！」走著走著，我微微有聽到布衣被撕開的聲音。我停下腳步傾耳靜靜聽著，尋著微妙的聲音邁開了步伐。
逐漸的，一個黑點點映入眼簾。隨著我前進的速度，黑點點慢慢放大。
「蒼言？」我驚喜地叫出眼前之人的名字，將淡淡的失落遮住。
他正在盤腿坐在雪地上費力地撕扯著衣角，然後用牙咬住一邊，另一邊用手拉著，繞過受傷的手臂，笨拙地包裹著。一聽到我的聲音，第一個躍到他臉上的表情竟是驚喜萬分。只聽他情不自禁地笑起來，道：「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然後又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只要你還活著？我一怔，莫名地被這句話感動了。
如果你還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那麼這個世界無論什麼樣子，對我都是有意義的。但是如果你不在了，無論這個世界有多好，它在我眼裡也只是一片荒蕪，而我就像是一個孤魂野鬼。呼嘯山莊裡的這段話，曾經感動過我很多次。
我調整一下慌亂的心態，上前為他包紮傷口。
「你知道他們在哪嗎？」
「不知，我也是殺完敵才驚覺自己已遠離人群。你也如此？」
我點點頭，看向遠方，憂鬱道：「天氣這麼冷，如果在這片雪地裡迷失了，恐怕我們捱不過今夜！你先休息一會兒，養足精神。」
我和蒼言各自盤腿打坐半刻，氣息恢復了平靜，焦急的我立刻站起來要去找他們。蒼言勉強地扯扯嘴角，默默地跟在我後面。
銀裝素裹的世界一片白，使得我們辨不清方向，腳踩在上面唦唦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似乎千萬條蠶在吃桑葉。
冷不防的，我們聽到了與踏雪聲格格不入的不妙之音：「嗷——！」
我和蒼言同時停下腳步，細細聽著。旋即，我們相互一視，臉上都露出擔憂之色，不禁異口同聲道：「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