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何等耳力,會聽不清你們的悄悄話?你竟敢欺瞞為師?混賬!你太讓為師失望了。難道為師除了教你至高之武學,沒有教你如何做人?不把長輩放在眼裡!將來終會害人害己,哼!」
我很生氣地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三天沒有出門。月兒在外面足足跪了三天,頭一日秦天還過來勸月兒,到了第二日他大發少爺脾氣,一會兒說月兒是個傻子,一會兒又說我是個大壞蛋。到了第三日,他陪著月兒一起跪在外面,老老實實地認了錯。
我讓秦天進來,對他說道:「月兒是故意讓你,才會被我責罰。卻未對你抱怨半句。」
秦天稚嫩的眼眸裡忽然生出了很多複雜的情愫,我唯一敢肯定的是,他長大了。我說月兒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他點點頭,堅定地做出了男子漢的承諾:「誓死效忠。」
從那以後,我也開始傳授秦天武藝,我不是讓他拜我為師,也不是他拜月兒為師,我是讓他學會上層的武功,保護他自願跟隨的人。
時光飛逝,草長鶯飛,轉眼三年過去了。月兒的武功也漸漸步入了高手行列。尤其是輕功,已沒有人能追趕他了。我也慢慢年華逝去,有時候與月兒比武,連我這個師父也會自歎不如。
相比之下,秦天的武功已經遠遠落在月兒之後。不能說他是天性懶惰,只能說月兒太過刻苦,他的信念太過深刻,所以三年時間便可以成為上流高手。月兒這三年吃的苦,我和秦天都看在眼裡,這一點也讓秦天更加地佩服他。
而我三年前托人從合國請來的醫聖,以我的交情,不喜出行的他也動身從大老遠趕來了。然而診斷結果並不是很理想。
月兒的眼睛是娘胎裡帶出來的,想要根治,醫聖也感到束手無策。哎——!後宮的女人們為了鞏固自己的位置,竟連一個不受寵的宮女也不放過。月兒福大命大,雖說瞎了眼,畢竟健康地活了下來。
醫聖留了下來,用藥汁泡,或者用銀針灸,努力了大半月,月兒的眼睛終於可以看見一點朦朧的亮光。這無疑是希望的曙光。究竟能不能痊癒,大概還要半個月才能知道。可是,照顧和月兒相依為命的太監忽然去世了,一直把他當做親人的月兒傷心過度,眼睛又黯淡了下去,先前的努力全部白費了。醫聖沒有責怪月兒,相反,月兒的至情至性打動了他,他下決心一定要治好月兒的眼睛。
雖然月兒不受寵,甚至受下人們欺負,可月兒畢竟是一個皇子,如果莫名消失了,皇帝或許不放在心上,但是爭奪帝尊之位的外戚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為了避免他們下追殺令,我在收養的孤兒裡找了一個和月兒體型大致相同的孩子,讓那個孩子戴著眼罩,替月兒坐鎮宮中。讓月兒跟醫聖去了合國,
半年時間裡,我找了一塊依山傍水的地方創辦了閱風樓,那些孤兒們有了一個安定的居所,安心地在這裡學習各種技藝。各個領域都有涉及,我相信,將來的某一天,總會需要的。
半年過去了,月兒也回來了,長高了一個頭,身形也逐漸體現出一個男子漢的特徵,尤其是一張玉雕般的小臉已經完全長開了,當他淡然地出現在我面前,清冷的聲音喊我『師父』時,我居然愣了好一會。似乎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看過這張臉,如天人下凡般卓絕的氣度,即使粗衣麻布也無法掩蓋住他的萬丈光芒。
那一刻,感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成了定局。即使我不再插手,他也完全可以幹出一番大作為。我想,是時候離開了。
一直淡淡的他突然眼眶紅紅的,我知道他是個外冷內熱的孩子,捨不得師父。可是師父自由慣了,遊歷了半輩子,還是想遨遊在山水之間,不想安定在一個地方。
月兒的眼睛沒有完全好,還有半點朦朧感。只要用一些藥草再洗一洗,便可痊癒。醫聖親自送他回來的,醫聖說,他是擔心月兒對自己的事不上心,忘記了去找藥。所以親自送回來,交代清楚了才放心。醫聖還一個勁地誇月兒從未間斷過習武,每日一如當初般勤學苦練,師父教的功課一點也沒落下。不禁有些高興的我和醫聖在茶樓裡多聊了兩句,眼角不經意瞄到有三個粗壯的大漢欺負一個老人家,正好月兒即將開始行走江湖,這就算是個開始吧!
我朝月兒使個眼色,讓他去幫幫老人家。月兒起初還不太願意用武力解決,說教了一番,大漢開始不耐煩地推月兒,月兒只好用銀針迅速點了他們的麻穴,讓他們站立不穩。月兒真是太過善良了。若是我,他們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他們不放過月兒,跟著月兒走進一個胡同,算他們倒霉,月兒都要放過他們了,他們居然還敢自找死路。不用半刻,月兒出了胡同,臉色冰冷地抖抖身上的灰塵。我知道他是生氣了,他不希望打打殺殺,但是這個世界就是用拳頭說話,誰武功高強,誰就不會被欺負。他剛出江湖,還不懂,以後,接觸的人多了,他會逐漸長大的。
恰巧秦天到了遊學的年紀,要出門遊學去。他自告奮勇去深山找藥。
月兒呵斥他:「去深山能歷練什麼?還是在江湖上闖蕩幾年,趕緊回來,不要在山中迷了路才好。」
秦天不聽勸,斷斷續續地托人帶回長在極陰極暗的地方的上好藥材。月兒眼裡的氤氳之色慢慢除去,眼球和眼白逐漸變得分明。秦天卻好像上了癮似的,不斷收集藥材,叫我們哭笑不得。好在月兒跟著醫聖這大半年,不僅治了眼睛,還學到了妙手回春之術。樓裡有誰出任務受了傷,都會找他要點藥材。
月兒從合國回來後便一直住在小樓,想要成為一個大人物,他耽誤了太多時間,沒有去讀書。現在機會允許,他想用書中浩瀚的知識去充實自己的思想,再理智地支配自己的武力。這是好事,我當然支持了。
如此,月兒便更加地忙碌起來。每日要讀百卷書,要習武,還要接手小樓裡的事物,他的大將風範也越來越足。然而人生的路上總不會一帆風順,絆腳石的出現,也許會是成功的助推器。
安插在宮裡的人來了消息,三皇子和四皇子散步時路過風城月的住所,於是走了進去。好巧不巧,多少年不曾來往,現在突然出現,究竟是巧合還是蓄謀?
假的風城月已經失去了戒備之心,睜著眼睛習慣了,突然遇到有人來訪,竟一時半會找不到眼罩。他只好閉著眼睛出去接待兩位不速之客。幸好臉皮上的易容面具還在。
風慕玉和風若白也是和風城月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著,三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坐在一起,竟相當尷尬。
聊著聊著,風慕玉隨口問道:「怎麼聽不到悅耳的聲響?小國侯不是送你一串鈴鐺嗎?當初本皇子無意間從小國侯的書袋裡見過,下課後便看到他跑了過來,然後聽到了叮噹作響的愉悅聲音從書袋裡傳出,第二日還特意跑來問你是什麼,你說是小國侯送的風鈴,你寶貝得不得了,本皇子碰一下都不讓,怎麼不見了?」
假的風城月被收養後沒多久便被送進來了,沒見過大陣勢,一時間急得額頭冒汗。風慕玉更是奇了,狐疑地問道:「從未見你有過第二種表情,你是在緊張嗎?」
一旁的風若白於心不忍,起身解圍道:「三皇兄,七弟鮮少見人,興許是一時不習慣與人說話吧!我們還是走吧?」
風慕玉沒有追問下去,只是掃了掃房間外面,一邊應和著走出去,一邊說道:「什麼七弟,本皇子只有兩個弟弟,一個是你,一個是浩衍。」
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裡,隱在暗處的風城月才從樑上跳下去,那假扮風城月的人嚇得差點叫出聲來,風城月隔空一指,點了他的穴道。然後走到他面前,不顧他的詫異,從他的臉上揭下一張人皮,又從自己的胸口處掏出一塊透明的玉珮,放在假扮的人眼前,說道:「這一年委屈你了。你未回小樓,但是應該有人告訴你關於師父建立了閱風樓的事吧?這個玉珮是師父給我的,樓主必須佩戴之物。你回小樓去吧!我在……」
「誰也別想走。」
風城月話還沒說完,風慕玉的聲音便在這個房間裡響起。真假風城月同時看向木門,虛掩著的木門『吱呀』一聲,慢慢地打開了,隨著一道光的射進,一個翩翩少年雙手負於身後,自信地勾起嘴角,出現在兩人眼前。
他開口說道:「風城月,你好有本事。本皇子該哀歎你不幸,還是該羨慕你幸運呢?」
「風慕玉?」
「正是。眼力不好,耳朵很靈光嗎?」
說來話長,某一天他偷偷溜出宮去玩,無意間看到了風城月,正奇怪時,一個惡霸欺負一個賣木雕的老伯伯,風城月快速地從惡霸身邊擦肩而過,三個惡霸竟然毫無徵兆地倒下去了。風慕玉驚訝得呆若木雞。
完了風城月還不走,對惡霸笑了笑,將惡霸引到了一個無人的地方,狠狠地教訓了三個橫高馬大的惡漢。
回宮後風慕玉就開始留心風城月所住的破宮殿。
唯一讓他質疑的地方,便是那串被風城月視若珍寶的風鈴,居然不見了。
以前,他下課後常跟在蘇淺後面,去看看蘇淺到底一天到晚樂呵呵跑去了哪裡。後來他看到了蘇淺去找他們瞧不起的風城月,他是真心要和蘇淺做朋友的,為什麼蘇淺卻和那種人做朋友而不選他呢?蘇淺一會兒送這樣給風城月,一會兒又送那樣給風城月,還都是一些很新奇的東西,看得他好嫉妒啊!還寫那什麼『陋室』的,字寫得那麼醜,還敢拒絕他,哼!
生氣歸生氣,再生氣風慕玉依然想去瞭解那個古靈精怪的蘇淺,和他做朋友。
就是在一天天的觀察中,他看到了那個漂亮的風鈴,叮咚響,真的很好聽。好吧!如果蘇淺也會送一個給他,他就勉強接受風城月。但是沒等到那一天,蘇淺居然不再來宮裡陪讀了,真是太傷心了。
失落萬分的他不知不覺中又走到那個他偷看好久的破宮殿。風城月瞎著眼睛摸著那個風鈴,愛惜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驅使著他跑進去,向風城月要風鈴玩玩,風城月死活也不給,風城月從來沒有這麼執著過,對於九皇妹的欺負風城月從來愛理不理,想不到為了一串鈴鐺,居然和他較起了勁。
那麼風鈴不見了,他問起來,風城月怎麼可能是著急的樣子,而不是傷心失落呢?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面前的風城月是個假的。他掃了掃外面,然後假裝和四皇弟出去了,中途又找了個借口折身回來,他總有預感,會看到什麼他想看到的。
果然如此。
即使被人發現了秘密,風城月仍然是面不改色,一臉的沉著穩定。
「風城月。」風慕玉上下打量了風城月一番,比女人還要美貌的外表,因為那兩道陽剛的劍眉而沒有顯得陰柔。剛才凝氣細聞,絲毫感覺不出有人在附近,可見他的內功非常深厚。風城月,到底還有多少是他不瞭解的?「你也想坐父皇那個位置?」
風城月不假思索地答道:「只要那個位置,可以守住我要守護的人,便是我想坐的。」既然被發現了,索性大方地承認好了。風城月禮貌地警告他:「知道的太多,不好。」
風慕玉單槍匹馬而來,便是有十足把握可以脫身。「我有個好提議,我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