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宛幽,是這個鎮子的花魁,我不僅擁有傾國的面容,還有一身的武藝。但是我殺人時很少用它,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致命的方法比武力更有效果,而且可以殺人於無形,叫做美人計。
敢問世間,有誰,會懷疑一個嬌弱的女子能殺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呢?
沒有人。
所以即使他們死在了我的香床之上,亦沒有人懷疑過我絲毫。反而會過來安慰我,不要被這些恐怖的死人嚇得花容失色。
呵呵。
每日來這裡的男人眼中都含有慾望,或性,或財。我清楚地知道這些能為我帶來什麼樣的利益。
我每日高貴地撫琴,和各位天南海北的恩客們談笑風生。誰都以為我是個天價的青樓女子,陪一晚能叫一個中產家庭傾家蕩產。
但是,我從未破過身。主人說,我還有別的大用處。所以,我骨子裡沒有表面那般輕浮,更沒有表面那般嬌弱。
可,最後,我還是破了身。
在一次任務之後,辛懸不慎中了別人的合歡散,我們雖殺了那人,此藥卻無解,只有合歡。他極力地忍著,控制不住便狠狠地撞牆。我與他同是主人的棋子,這些年來我的心酸只有他知曉。他的痛苦我也明白。我們甚至可說是相依為命。
我心疼他,我心甘情願為他背叛主人,和他在一起。
他說會對主人表明,他會對我負責的。
別開玩笑了,主人早已安排好他的前途,沅國大公主風落伊才是他被主人認同的伴侶。而我,則在同一天進宮,伺候當今聖上。如果主人知道他破了我的身,壞了主人的計劃,主人是不會放過我們任何一個。
於是我嘲笑道:「憑你?能給我什麼呢?我若進宮,討了皇上的歡心,便是萬人之上,榮華富貴自然不在話下。跟你,我只會和以前一樣,過著流亡的生活,永遠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刻,是在這片土地上,還是在地獄下。」
「可是,驗身的時候,主人知道你……壞了他的計劃,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呵呵,原來他只關心這個。
「你真是天真。辦法有很多種,我在風月場所呆久了,這點辦法還是有的。」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像極了混跡於風月場所的情場老手,他臉上的愧疚明顯減少了很多。
我的心,也逐漸轉涼。只那麼一夜,我突然對合作十多年之久的他動了心,沒有任何預兆。從十多年前被父母拋棄,然後被主人培養做了殺手,我覺得自己已經與七情六慾絕緣了,想不到他的一夜溫柔纏綿,徹底解開了我冰封的心。我渴望做個賢妻良母,擁有一個平凡而溫馨的家庭。
可是,我的宿命,終究不允許我得到幸福。
晚上我們又接到了新任務,我們四人在樹林子裡等著。主人永遠是黑衣蒙面,我們都知道,他是朝廷的大官,但是我們不管別的,只管他交給我們的任務。完成了,他不會對我們怎樣,完成不了,我們會接受嚴厲的懲罰。
還好,我們從未失手過。
「這次的任務,是刺殺蘇武唯一的繼承人,有襲爵權利的蘇淺。有很多高手追殺過他,但是都失敗了。據說他的武功不如表面那麼淺顯,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我會給你們一批死士,老夫不信,派你們一起出動還不能解決了他?!」
主人露在外面的兩隻渾濁的眼睛危險地半瞇著,露出的狠絕殺意讓做了十幾年殺手的我們不寒而慄,因為我們從未見過主人會如此在意一個敵人。所以我們都認為,這次任務我們完成不了,我們只能提頭來見。
當我們的人將馬車圍在裡面時,他居然金蟬脫殼,不在馬車裡。隨後像神話般臨空出現在我們眼前。
我們四個殺手同時驚呆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孩童,居然出動了我們四大殺手。葉礫諷刺地勾勾嘴角,輕敵的眼神不屑一顧。心腸最毒的靈多眼裡滿是玩味,四人裡面,辛懸最是單純,而我,在被親人遺棄之後,看慣了青樓裡的那些男人的嘴臉,已經麻木得沒有良心了。
這個孩子眼裡沒有絲毫慌張,還似乎隱含著點點笑意。也許他還不知道我們的來頭,我們一直是主人的殺手鑭,我們一被收養便在民間生活,有戶籍可查,只有寂靜的黑夜裡我們才會被召喚出來,鍛煉殺手的本領。
突然,他露出可愛的笑容,「哇塞,你們的黑衣服果然就是電視裡演黑衣人的衣服哎!你們是殺手?好專業哦!」
他眼裡的好奇倒是讓我們不知所措,『店事』是什麼東西?我們四個人互相對視,都是一臉的霧水。
我點點頭,表示我是殺手,來取他的命,他居然笑了,俏皮的笑容天真無邪,他居然委屈地揪著小臉,說道:「我是好人哎,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偶爾,去偷點錢財,但是都送給貧民窟的窮人去了,你們殺了我那些窮人就沒有錢看病了?」
我們四個人皆是驚訝得瞠目結舌。他一個堂堂侯爺公子,居然去行竊?而且,殺手是壞人,專殺好人的。他連這個都不知道?
辛懸警惕地說道:「一個孩童便能逃出敵國萬人軍營,心計絕對不簡單,我們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了。」
「我呸!你不要誣陷好人啊?那是一種頻臨滅絕的垂死掙扎,是人類自我保護意識裡最本能的反應,就像我要殺你肯定會先麻痺你的神經,讓你對我沒有戒備,然後再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殺你個片甲不留……」
他的話還真多,我們從來沒見過這麼能講的人,而且他講的話都是歪理,我們還聽得頗有興致。我們的殺意就是在他滔滔不絕的口水中逐漸喪失的,最後我們被他……按照後來對他的瞭解,用他的話說就是我們被他忽悠了。等我們反應過來,他已經不見了身影。
毫髮無傷地走了。這是我們做了殺手以來最失敗的一次。我們膽戰心驚地互相埋怨,希望主人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令我們意外的是,主人居然絲毫沒有怪我們的意思。
「算了,在老夫的預料之內。他的歪理還有些道理,先留他幾日。」
我們總認為,他是有機會再落到我們手裡的。主人也在給他機會,收服他。其他三人恨恨地要報仇,即使以後成為一夥人也要好好地報復他一次。只有我默默無聲地聽他們說著完全不可能的事。
蘇淺在別人眼裡是不諳世事的毛孩,只會耍嘴皮子。可是我看到了他眼眸中不同於常人的精明,狡黠的笑容後面藏著深深的算計,他察言觀色地掃了我們,然後雙眸一動,主意便來了。他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逃跑,我是故意裝作沒看出來。
那個時候的那種心情,我也不明白為什麼。真的。
直到後來,我再次遇到他之後,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我才慢慢明白,一切都是老天在冥冥之中做好的安排,那是我們的宿命。
我意外地發現我懷孕了,已經有三個月,已經到了無法隱瞞的地步了,或許是我殺人太多,報應吧!
我憑著零散的記憶找到了當年父母遺棄我的小林子,在我等待父母出現的那棵樹下,我繫好了白綾,很平靜地將頭伸了進去。
我的殺手生涯就是從十二年前,我在這裡被主人發現開始的。就讓一切在這裡結束吧!辛懸,也許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你有個骨肉。
如果你知道了,你會不會渴望這個孩子的出世呢?會不會希望,我就是這個孩子的娘?
『嗖』的一聲,掛在我脖子上的白綾被人割斷,呼吸道又暢通無阻地呼吸著大量的新鮮空氣。我狠狠地跌倒在地上,為什麼這個世上總是有那麼多多管閒事的人呢?我生氣地抬起頭,如果不是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或許我會在殺完這個多管閒事的人之後,依然選擇自殺。
誰能想到,救下我的人,竟是三個月前我要殺的人。我當時蒙著面,他沒有認出我,還苦口婆心地開導我,要對生活有信心。呵呵,他總是這麼多歪理。
到底是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繼續未完成的任務?還是,命運的另一個安排呢?
蘇家軍營是主人夢寐以求想要安插臥底進來的地方,想不到今時今日,我居然輕而易舉地坐著馬車,大搖大擺地進了這個地方,不費吹灰之力。
只不過我已不再是『宛幽』。
軍營裡很多人看到了我,還好沒有人認識我,只是對蘇淺打仗時還帶著女人很不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很不希望蘇淺知道我花名在外。到底還是一個孩子,蘇淺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用自己的能力征服了所有不服氣他的士兵,而他對於勝利,沒有孩子般的喜悅,淡淡的笑容,彷彿那些本來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