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言的腦海裡不住回想起蘇淺象牙白般清澈的眼球上蒙上的一層氤氳,像夏天早晨花瓣上的露水,手指那麼輕輕一碰就會掉下來。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到了他的心底,化開了他的一片柔情。
在他的印象中,蘇淺打動他的那一刻除了飛揚跋扈的戰場上那飄零的秀髮,驚慌失措的小臉永遠定格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還有剛才惹人憐愛的淚水。他瞭解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子,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怕一下。只要是知道了她這一點的男人,沒有誰會不對那滴淚珠動容!
萬般寂靜的黑夜中,他在回憶起蘇淺的點點滴滴時眸若星光。
據蒼言所描述的,被迷暈的我沒有意識,所以被人廢了武功也不覺得痛。但是如果沒有及時輸入真氣,或許會死掉。他救了我,帶我離開了沅國,並且希望我永遠將有關這裡的回憶忘掉。
背叛者難逃一死,辛懸不知道真相,後來知道了,被淡晴的癡心所感動,甚至打心裡謝謝我救了淡晴和樂兒。於是他們再次背叛了魏丞相,最終難逃一死,連天真的樂兒都不放過,他才四歲!!!還有閱風,閱風不瞭解他們,他願意幫他們,只是因為相信我。雖然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知道,他對我沒有惡意。
如果我忘了,我不會有一天安心的。我不是大度的人,對於傷害我的人我或許會隨著時間而淡忘那些仇恨,但是對於傷害了我在意的人的人,我絕不放過。
魏丞相是我最大的失算。他的厲害已經出乎了我的意料幾千幾萬里。即使被他打得三魂丟了七魄,居然還有兩個頂尖級殺手沒有一網打盡。他現在還在沅朝待著,聽說沅朝的皇帝病情越來越重了。現在一回想,皇帝的美人中,應該有魏丞相先嘗過的吧?風若白就被牽連進去了,有人傳說他是魏丞相的私生子。呵呵!那麼精彩的戲,我居然提前出局了。
風慕玉,聽說他和風若白的鬥爭已經公開化了。鹿死誰手誰也無法下定論。魏丞相的權利也只剩下看不慣誰就派最後兩個殺手去殺誰了,大勢已去。最好他看不慣皇帝,派殺手去宮裡當刺客。我可真好奇,兩個高手到底能不能拿下整座皇宮。
閱風消失了,徹徹底底的消失了。那麼厲害的武功,一個傳奇般神秘的人物,我絕對不相信他會死了,也許他只是受傷了,正在某個地方療傷呢!他看上去也不像好欺負的,我想他一定會回去報仇的。
至於我,安心地留在宮裡,人前是伺候皇上的殿前司,人後是苦心習武的復仇者。我的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我這樣告訴自己,一定要復仇,一定要那些傷害了我的人付出代價!
從清晨天朦朦亮開始,蒼言起身,自己穿好衣服拿著牆壁上的寶劍輕聲輕腳地出門,半個時辰左右後回來。沐浴的熱水已經準備好,我學著侍女們該做的事情,對蒼崖恭敬地說話、行禮。等其他人出去後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兩人,他讓我以後在我們獨處的情況下不必拘謹。
「你放心吧!我在別人面前做做樣子,防止你的妃子們來找我的麻煩。我可沒時間招呼她們。」我也不客氣,衣服讓他自己穿,屋子讓他叫別的人收拾,我去忙我的事。
除了晚上要專心操作,白天我都在看蒼言從各地搜羅到的武功秘笈,深夜他辦公時把書桌讓我一半,我感激地做了新的小吃慰勞他,和他如衝刺高考的高三學生一樣,忙碌得無心談情。
這個話題對於我們之間的關係而言很敏感,我們誰都不願意提起。因為我現在需要他的幫助,所以即使他有什麼要求,我怕自己會為了報答他而答應,而他要的,恰恰不是同情和報恩。
所以我們便誰也不提,每日在昏暗的燭光中同案學習,並肩奮鬥。
眼睛在枯黃的燭光下專注書本太久,難受得又乾又澀,我忍不住伸手揉一揉,不經意間瞥見蒼言的嘴巴在無言地抽筋,拽著公文的那隻手青筋暴露,似乎隱忍著脾氣沒有發出來。
我勾著頭朝那卷公文上張望,好像是在說各地藩王爭奪地皮的事,已經嚴重到了互相殘殺的地步。哎!世間的一切矛盾不是為了利益就是為了面子。我開口勸蒼言:「你生氣的話就喊出來吧!」
蒼言看了看我,歎了一口氣,道:「你不必管我。這已經不是一時兩時的事了,我心裡有數。只是,一想到手足殘殺,我就會感到很無力。如果連親人都輪到互不相讓的地步,那這個國家豈不是猶如一盤散沙?又如何齊力對抗外敵?幸好最近幾年沒有太大的戰爭。」
「作為一個皇帝未雨綢繆是好事,不過你也不必鑽牛角尖,每家每戶都是大家庭,所以即使損失一兩個血親根本不算什麼。」不像現代,已經幾乎是三口之家了。哪怕少了一根胳膊都覺得生命出現了很大的轉折。
疲憊寫滿了蒼言瘦削的臉,深邃的眼窩陷得更深,好像一夜之間愁白了少年頭。他感傷為了存活去和自己的血親們爾虞我詐,每天面對朝廷上的事已經很累了,還要去考慮親情的戰爭。
我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他們的目的無非是想得到好的利益,盡量滿足他們不就好了?我想你願意用土地換得親人之間的和睦。」
和他慢慢相處下來,我對他開始有所瞭解。比起注重權勢的國君,蒼言更看重的是別人活得好不好,而他自己擁有什麼,他從來不去計較。對待做錯事的侍女們很少重罰,只會為了樹立威信而小懲。
蒼言走到窗欞前,夜空中並未見絲毫的雲朵,彎彎的月亮像一隻小船,周圍的小星星像是在簇擁自己的女王般將它圍繞在中心,月牙兒下邊,柳梢上面,有一對星好像微笑的仙女的眼,逗著那歪歪的月牙兒和輕擺的柳枝。
今晚的他有些不一樣,仰望著夜空的眸子深邃而憂鬱,古銅色的膚質渡著一層銀光,五官剛毅中帶著一抹柔和,如刀削般的線條中又帶著一抹霸氣。他很少笑,但是笑的時候讓人覺得壞壞的,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了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的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中皎潔的上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