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多希望他始終不離不棄地站在我身邊,對我說這句話。
走了一會兒,我又跑了回去,他的聽覺很發達,一聽到動靜,又迅速地起身將手裡的泥塊扔開,我咧嘴一笑:「我回來是告訴你,我這回真走了,你慢慢揀,明天我再來。」
到了宮門口,車伕奇怪地瞥了我一眼,因他給蘇家『開車』很多年,蘇家裡的僕人都是世世代代在蘇家為僕,蘇將軍很信任他們,我就沒太在意。
我坐在車裡,想著以後怎麼大批量的做盲文,幫風城月掃盲。不知不覺,車外的喧嚷聲越來越小,我感到奇怪,蘇家和皇宮之間有很熱鬧的街市,現在又不是晚上,怎麼沒聲音了?我掀起簾子一看,四周是一片荒蕪的草地。
「這是什麼地方?我們不回家?」
車伕停下手裡的韁繩,低著腦袋,唯唯諾諾地敷衍我,四下裡張望後,丟下了手裡的繩子和馬鞭,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喂,喂喂,你,你幹什麼去呀?」我指著他著急地問道。我傻眼了,他這什麼意思啊?把我扔在荒郊野外的,喂野豬嗎?
不等我開口罵人,一個身穿黑衣,面無表情,眼神冷酷,透著殺氣的黑衣男子出現在我的眼前。典型的小說裡描述的殺手形象,來者不善。
他冷冽的眼神一瞥,二話不說,抽出手中的劍就向我刺來。我揮起手掌阻止他:「停!」
他停下腳步,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用眼神問我要做什麼?
我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盡顯我女兒家的魅力,希望他能從中看出這個身體還沒長熟的那份潛力,憐香惜玉一下。「能留個遺言不?」
「去問閻王吧!」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我瞬間癱倒在車上,唉!難逃一死呀!
儘管我難逃一死,他一個二十幾的人,我一個八歲的小身板,很明顯的力量懸殊,但我還是左躲右閃,在生與死間掙扎。
我的腦海中閃過蘇將軍教我的那些功夫,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逐漸拼湊成一個招式,我閉上眼睛招架著眼前要殺我的人。竟然也暫時躲過了幾分鐘,沒有一刀斃命。
「想不到你還有兩招?是我太輕敵了。看劍!」
黑衣人的招式變猛,我手中沒有武器,只守不攻已不再能自保,我只好跑了。
我一會兒抱著這顆樹,一會兒又抱著另一顆,看不出我有多可憐,樹兒倒是受了很多道砍傷。「哎呦哎!」光顧著眼前的阻礙,忘記腳下有籐蔓了,我一個不妨,被絆倒了,摔到了地上。我急忙地拉扯那些籐條,可是越急越亂,怎麼解也解不開。
黑衣人冷笑一聲,緩緩地走向我,劍尖一指,我只好利用迂迴戰術了:「你一個有為青年,國家棟樑,怎麼能殘害祖國的花朵呢?我才多大點,怎麼惹到你了?你最起碼讓我死得明白點吧?」
黑衣人半瞇眼眸,半勾起嘴角嘲諷地冷笑道:「國家棟樑?哼!我只負責聽從命令,我效忠的人只有一個,他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為什麼要殺你?我也不知道。」
吼?我頂著一個小孩子的身體,也能有殺手追殺,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還想再說些什麼拖延時間,蘇將軍看我久未回去,肯定會派人出來找的。可是黑衣人似乎看出了我詭計,搶先開口,道:「你不必再說,九王爺就是被你用此招,才會兵敗山倒的吧?那招或許會靈,但只適合用一次。」說到最後,他的語氣越來越了冷。
我自知無望,哀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等來的倒不是他的劍,我聞聲張開眼睛,看見英勇而神聖的蘇將軍挑過了指著我的劍,和他打了起來。
幾招下來,那個黑衣人承受不住,摔了一個煙霧彈逃走了。
「淺兒,有無受傷?」蘇將軍一把拽過我,疼愛地拍拍我身上的草屑,摸摸我的頭,我的眼淚『唰』地一下全下來了,撲到他懷裡鬼哭狼嚎。
他哄著我,「怪爹爹不好,爹爹來遲了。淺兒莫怕,爹爹以後會好好保護淺兒的。莫哭了,你娘看到,會心疼的。」
我哭得更厲害,蘇將軍哪怕孤身陷入戰場,也不曾有一絲慌亂,此刻倒是嚇了蘇將軍一跳。
「淺兒,是不是哪兒疼?傷著哪了?爹爹帶你回去,讓青兒、蓮兒給你看看。」
我連忙搖頭,哽咽道:「不是,不是,沒有,爹,我只是太感動了。你對我太好了。」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呵呵,你是爹爹的孩兒,爹爹對你好是應該的,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也不害臊?說出去莫要叫你那些小夥伴笑話去!」
蘇將軍回去後著手查了車伕那件事,那個車伕不見了,但是他的老娘還在府裡的廚房做廚娘,爹不忍心將她趕走,流浪街頭,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犯下的錯以後,覺得對不起蘇家,自己走了,說是要去找兒子,帶他來謝罪。
蘇將軍的屬下很快就找到了那個車伕。他是上一代車伕留下來的唯一一個兒子,可是他不爭氣,去賭坊賭錢輸得一敗塗地,後來被他收到一個紙條,裡面有一百兩銀子,他被銀子蒙上了眼,再加上受人的騙,幹下了那事。
面對蘇將軍時,他說要以死謝罪,最後蘇將軍家法處置了他二十棍,然後趕出了蘇府,蘇將軍叫他去找撫養他長大的娘親,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走了。
此事表面上算是解決了,可是幕後的始作俑者沒有被揪出來,難不保以後不會有別人。安全隱患是個大問題。
蘇將軍一邊給我上著功夫課程,一邊和我分析敵人的目的。
他認為一定是他的仇家打不過他,才找我來報仇的。因為我是蘇家唯一的後代啊!古代是很看重這個的。
「我不易對付,他們便想殺你洩憤。是爹爹連累你了。」
「一家人說什麼連累?只是爹,你的仇家除了戰場上的人,還會有誰呢?」他的性情雖然耿直,但在朝中的人緣還是不錯的,說話很有份量,最主要是他沒有架子,很公正。
蘇將軍的雙眼再一次射出銳利的目光:「這與得罪誰無關。」
「就是說,是為了權?」
蘇將軍讚賞地看了我一眼:「淺兒經過上次一劫,倒不止是長大了,智慧也精進了不少。」蘇將軍的眼神十分犀利,向來明察秋毫。之所以不疑有他,估計是不願意去想。
我用一個二十一世紀人的語言和幾千年的精華智慧,經常逗得娘哈哈大笑,蘇將軍曾經用懷疑的眼神看過我,甚至在暗地裡觀察過我,套過我的話,但是看到蘇夫人的笑容,他逐漸地不想再去追究,再去多想。他是個聰明的人,知道很多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難得糊塗,是一種境界。
「蘇家的權勢為父也想交出去,可這麼大的權,蘇家掌控多年,維持了多年的平衡,如果一下子交了出去,也是無人能保住的。皇上當政也不少年了,眼看著皇子們都長大了,下一代繼承權更是惹人爭議。蘇家人丁單薄,是福也是禍。」
我瞭然地點點頭。
突然,蘇將軍眼眸一挑,深深地看著我:「若你是女兒身,則更甚。」
我的腦袋『嗡』一下,似乎眼前的一切柳暗花明。如果我是女兒身,嫁給誰就是在支持誰。若我是男兒,皇家為了鞏固勢力,定會賜公主為我妻室。那我現在的身份,當初到底是從哪一個原因決定的呢?
「唉——!當初的無心之舉,現在想來也是陰謀重重啊!淺兒,你說,該如何解決?為父指揮著千軍萬馬,有氣吞山河的魄力,卻對權勢陰謀束手無策啊!」蘇將軍的臉上現在滿是滄桑,很累很累的樣子。
機關算盡地想要辭官,過平常人的生活,可終究敵不過宿命的安排。
「爹,幾個皇子中,你最看好誰?」
「一群雛雉。」蘇將軍負手站在梨花樹前,目光悠遠地說道:「倒是難看出誰有經天偉略之才。再過五年,如若為父再不能隱退,恐怕蘇氏一族,要敗在我手中了。」
以蘇將軍的英雄氣概,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自己的祖宗之事,可我的男兒身份已等於是昭告天下,路人皆知,已成了定局,如果哪天被發現,就是欺君之罪,如果不被發現,怎麼可能?我又不是柯南,總有長大的一天吧?小時候分辨不出來,長大以後男女形態特徵就都顯示出來了,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