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棄妃 帝王的愛情 或許,他愛的人根本不是我……
    得到李世民肯定的回答,那家丁也不再逗留,轉身便走了。

    李世民撫了撫我的發:「明,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他將我抱回木輪車上,回頭喚道,「錦兒,送明回房去。」

    「是,王爺。」錦兒趕忙跑過來,推著我往屋裡去。

    我轉頭看去,李世民已快步朝院外走去。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莫名的不安在我心中慢慢擴大。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李世民整日忙碌,總是不見人影。很快,今年的第一場雪下來了,皚皚白雪籠罩著王府。王府上上下下張燈結綵,人人臉上都有喜色,似乎有什麼天大的喜事。

    「錦兒,最近王府裡在忙些什麼?」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公子,不,小姐你不知道麼?」錦兒細心地為我梳發,「王爺要迎娶你了。」

    「什麼?!」我著實吃了一驚,「為什麼我不知道?!」

    「王爺說要給你一個驚喜。」錦兒靈巧地將我的長髮高高梳起,在頭頂挽成一個髻。

    驚喜?不對,這事有些古怪。我與李世民早已達成默契,除非我主動開口,否則他不會擅自做主操辦我們的婚事。

    晚時,李世民來院中與我一起用膳。我默默地看著他為我夾菜添飯,覺得有些恍惚。

    那個坐在桌前,有著溫柔眼神,看似體貼入微的男人是誰?

    這個在燈下默默不語,猶如一個玩偶任人擺佈的女子又是誰?

    是李世民與風明麼?

    夠了!

    我按住李世民伸過來的手:「你未經我同意,就擅自安排我們的婚事,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們成親是注定的事情,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李世民反抓著我的手。

    我極力想掙脫他的手:「不對吧?我記得你答應過我,除非我主動開口,否則你不會勉強我成婚。」

    「如今王府內外已有不少閒言閒語,我不想你無名無分地跟著我,遭人非議。」李世民卻不放手,將我的手腕抓得越來越緊。

    「我早說過,我從不在乎什麼名分。而你,忽然在此時如此倉促地準備婚事,恐怕也不只是為了給我一個名分吧?」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其實那日你根本就聽見我與陳公公的談話了!你也以為我是那個什麼大隋公主,所以才這樣著急地想與我完婚!」

    李世民沒有開口,他臉色凝重,抓著我手的力道更重了。

    「當年你們李家在晉陽起事,打的旗號不是反隋,而是要扶助隋室後裔,重整河山。若你能和隋朝的公主成婚,就更顯得名正言順、胸懷坦蕩。」手腕被他抓得很疼,可是我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眼睛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低低地說道,「其實李氏與楊氏,實是同屬關隴世家一脈,兩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過於鎮壓楊氏只會令關隴世家衰敗,對你李家有百害而無一利。因此你們才用心良苦,要以擁隋名義起兵,但其實這種做法無異於掩耳盜鈴。所以你們在攻下長安之後便善待隋室子孫,任用隋朝舊臣,盡可能消除負面影響。而你,作為李唐的王爺,若能進一步與楊氏結親,自然是錦上添花,也能拉攏那些仍緬懷隋朝的楊氏舊部,擴充你的勢力。」

    「是,我承認你說得對。但是,我確實想名正言順地與你在一起,而不是像如今這般敷衍了事。」李世民放開了手,神色一凝,「明,相信我,我不曾想過要利用你去得到什麼。即使知道你有那藏寶圖,我也沒有問過你半句關於寶藏的事情。我如此待你,為何你還是這般曲解我的心意?」

    「從來就沒有什麼寶藏,那只是世人誤傳而已。世民,你與太子為爭奪儲君之位,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麼?甚至連我們之間的事,你也要當做與太子決一高低的籌碼。」我心中一酸,他果然還是一直惦記著藏寶圖這件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告訴他真相。我挺起身子,依然盯著前方,緩緩說道,「你自信能夠扶天下之危,除天下之憂,救天下之禍,所以你便想能據天下之安,享天下之樂,獲天下之福。身處亂世,人人逐鹿中原,你心中必是想著,你既能為天下人謀福利,又為何不能得天下?所以這帝王之位,你勢在必得!」

    「明,你該知道我名字的來由。龍鳳呈姿,天日露表,將來必能濟世安民,由此可知,天命在我。」李世民神情一黯,「但天命果真在我麼?我若真擁有天命,為何卻只生為次子?我上有父兄,又如何能得天下?天命,恐怕只能應驗在父兄身上了。我若欲主天下,只能選擇一條路走。」

    「你在猶豫?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麼?」我看著李世民,稍稍頓了一下,而後才說道,「我明白,說到衝鋒陷陣、決勝疆場,捨你其誰。但是,若論奪嫡、宮廷權術之爭,講究的卻是翻雲覆雨的陰謀手段,你就沒有把握一定能勝他了。再說,太子身邊也有許多當世才俊,他又深得唐皇信任,你若要奪他的太子之位,確實不容易。」

    「明,你實在不該如此窺探我的心思!」李世民嘴角微彎,似笑非笑,他放開我的手,轉而挑起我臉旁一綹亂髮在手中把玩,「是,你確實全部說中了,不管是我的心思,或是當下的形勢,你都瞭如指掌。」

    他緊盯著我,視線逼人,語調堅定:「這江山原本就是我打下的,天下理應歸我所有。而你,本就是我的夢中人,自然也是屬於我的!除了我,你還想嫁誰?你還能嫁誰?!」

    「我也說了,我不要什麼名分!還有,我最後再說一次,我不是什麼隋朝公主!」我語氣淡漠,極力克制住心中那翻騰洶湧的情緒,「你口口聲說為我好,其實你根本就不懂我!」

    「你說我不懂你?」李世民探身過來,一手攫住我的下頜,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視著我,那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將我逼得無所遁形,「你穿衣服慣穿淡色無花紋的,束髮喜歡用緞帶而不喜歡戴冠,寫字最愛用狼毫筆,看書習慣從後往前看,最喜歡策馬在風中飛奔的感覺,喜愛梅花,也喜歡下雪天,最不喜歡吃甜食,我沒說錯沒說漏吧?」

    聽他細數著我的種種喜好,我有一瞬間的呆滯,這些連我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小細節,他居然如此清楚地記得。

    李世民伸手將我拉入懷中,他垂下頭來,薄唇滑向我的耳邊,渾厚的嗓音柔緩地說道:「明,聽話,不要任性,不要再逆我的意了。」

    聽話,不要任性?不要再逆你的意了?我的心驟然從半空中跌落谷底。被無助的感情驅使著前進一步,但立即又被理智強拉著退後一步,我的心已經被拉扯得疲憊不堪了……

    李世民有力的雙臂擁著我,他的體溫熨燙著我的肌膚,我卻一點也不覺得溫暖,同樣的擁抱,卻再不能讓我汲取勇氣了。此刻蜷縮在他懷中,沒有太多的感覺,除了冷,還是冷,冷進心底,冷入骨髓。

    我推車來到長孫無垢的房外,還未進屋,便聽見裡頭傳來一陣鶯啼燕語。

    掀開簾子進去,屋裡果然坐滿了人。

    「來,明,我來為你介紹,」長孫無垢將一個女子拉到我面前,「這是齊王新立的妃子。」

    我抬頭看她,那齊王妃低頭看我,兩人一照面,都驚呆了。

    這齊王妃的容貌幾乎與我一個模樣!若不是因為她的衣飾打扮與我不同,我差點以為自己正站在鏡子面前,眼前這人只是自己在鏡中的影像。

    「你是—」我神情恍惚地問。

    「她是齊王新立的妃子。如何,和你確實相像吧?我初見她時,也大吃一驚呢!」長孫無垢也嘖嘖稱奇,「她是前朝皇族楊恭仁之女……」

    長孫無垢仍在說些什麼,可是我一點也聽不見了,腦中忽然一片空白—齊王妃,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她,就是玄武門之變後,被李世民收入後宮的楊妃啊!

    我怔了好一會兒才如夢方醒:「對不起,無垢,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了。」說罷,我也顧不得許多,推著木輪車便朝門口去。

    剛將車推到門邊,李世民便大步踏了進來:「明,要走了?臉色不太好,是身子不適麼?」

    「我……」我才想說些什麼,卻看見李世民忽然兩眼發直,目光越過我,定定地望著後面。

    我慌亂地轉過頭,他果然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齊王妃。

    我咬唇,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吃力地推著木輪車往前去。「哧」的一聲,手指被轉動的輪子碾了一下,劃出一道血痕。我沒有去管手上的傷,仍是用手推著木輪車,頭皮忽然一陣痛,低頭一看,原來我的一大縷長髮被輪子捲住了。我用力一扯,頭髮還是被拉斷了好幾縷。

    斷了,終是斷了。發斷,而情,是否也斷了?

    「世民……」我聽見自己在用沙啞的聲音叫他,他卻依然背對著我,身軀一動不動。痛苦瞬時從心口湧上喉頭,卡著、哽著、噎著,吐不出來,也嚥不下去,只覺得苦不堪言。

    其實早一些看清真相不是更好麼?以前我常在想,其實李世民不是愛上了我,他只是迷戀著夢裡那個有著七尺長髮的女子。如今,我忽然醒悟,或許,他夢中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我……

    我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回到屬於自己的那個小院的,只知道快到屋裡的時候,輪椅忽然被一顆石頭磕絆了下,我沒有留意,頓時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突如其來的疼痛徹底麻木了我的神經,我只能顫抖著、摸索著,在地上艱難地緩緩爬行,一路跌跌撞撞,我總算爬進屋裡,關上房門。我將頭埋進臂彎裡,蜷縮著身體,將自己關進無人的空間中,受傷的動物只能憑借本能躲起來,在安全的地方獨自舔舐傷口。

    我一直抱著頭坐在地上,姿勢不變,從午後到傍晚,從子夜到午夜,從暗夜到清晨,風冷霜寒,露重霧濃……

    不知是我的極力反對收到了效果,亦或是李世民另有打算,我們的婚事最終不了了之。

    「小姐,李先生來了。」錦兒輕叩了下房門。

    「請他進來。」我放下手上的書卷,正襟危坐。

    「在下李淳風,見過風小姐。」李淳風躬身施禮。

    「李先生請坐。」我懷著敬畏的心情,打量著這位通曉天文星象、預知天機奧秘的隋唐奇人。不知為何,我覺得他有些眼熟,「李先生,我們是否在哪裡見過?」

    「哦?在哪裡呢?」李淳風喝了一口錦兒端上的香茗,反問我。

    「在,在……」我以兩指輕點著額頭,冥思苦想。腦中忽然靈光乍現,「是你!」這個李淳風,正是那個在晉陽時,為我和李世民算命的瞎子!

    「風小姐果然好記性。」李淳風輕輕笑道。

    我神情嚴肅:「可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喬裝改扮,還危言聳聽,對我說出那樣的話來?」

    「風小姐,你雖也是季冬二十二出生,卻是破命之人,不是帝王之相,但是你所愛之人卻必定能登上九五之位。我只是告之事實,何來危言聳聽?」李淳風仍是淡淡地說道,「我所說的是否屬實,風小姐應該清楚。」

    是,我所愛的人是李世民,他將來必定成為帝王。但是我呢?想到這兒,我問道:「李先生,照你所說,我是破命之人,那我所破的究竟是誰的命?」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吧?」李淳風不答反問。

    我沒有隱瞞,據實以告:「先生應該知道我是從一千多年後的世界來的人。」

    「這個我自然知曉。但是,你與隋室確實也有莫大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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