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側身一讓,右手往前一送,直直地刺出一劍,洞穿了王威的胸膛。
王威慘叫一聲,倒地斃命。
李世民伸手拔出刺入王威胸膛的劍,將長劍在屍身上抹擦了幾下,才回手收劍。他眼中的血腥之色已漸漸轉濃,有一種待人而噬的衝動,那是野獸見到鮮血時才有的瘋狂眼神。
我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覺得背脊一陣發涼,一種難以抑制的恐懼直衝腦門。我無法將眼前的這個人與那個對我溫柔呵護的李世民聯繫起來,對他的那份莫名恐懼又重新回來了。
立春過後,經過一段雨水,天氣終於又開始好轉。
這一日,我蓋著毛毯,靜靜地坐在梅樹下,沐浴著午後的陽光。
初春的風冷而不寒,涼得恰到好處。
我吹著涼風,看著梅樹枝頭上那已凋謝的花,心中一片茫然。
「你在想什麼?」低沉的聲音傳來,我一驚,抬頭看去,李世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我的身邊,他伏下身子望著我。
「我,我沒想什麼……」有好些天沒有見到他了,乍見他,我有點慌亂,隨意敷衍了一句,「二公子……」看他眼中眸光一暗,我趕緊換了稱呼,「世民,今天不忙麼?」
「嗯,剛送走了文靜他們,如今終於有片刻空閒。」李世民甩了下袍子,在我身邊坐下,「好些天沒見你了,過得好麼?」
「還好……」我支吾了一聲,只冒出一句,「你呢,你也好麼?」
「不太好,很累。」他拉開我身上的毛毯,靠在我懷裡,疲倦地閉上眼睛,「明,幫我揉捏一下。」
「什麼……」他以為他是大爺啊?我有點惱了,豎起眉毛問道,「你是在跟我說話?」
「明,請你幫我揉捏一下,我真的很累……」李世民拉了毛毯蓋住自己,也蓋住了我。
「唉……」我長歎一聲,舒展手指,輕輕放在他的肩上,慢慢揉捏起來。
漸漸地,他的氣息平穩,眼瞼一動不動,似乎是睡著了。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醉人,我望著那張俊美的容顏,指尖緩緩劃過他的額頭,輕撫著他日漸消瘦的臉,心中有絲疼惜。
這個男人沒有說謊,他真的累了。
「我想我是病了,明……」李世民忽然睜開了眼,深藍的眼眸暗沉如大海,帶著一絲迷惘,「我得了一種無法痊癒的病。」
「你,你在說什麼?」我一愣。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我做的那個奇怪的夢麼?」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往我的懷裡又靠了靠,「那個在畫外的女子,她裙裾飄飛,烏髮蔥蘢,步履輕盈,笑靨動人,只淡淡一回眸,她在我心裡就成了世間唯一的絕色。那一回顧,刻在我的心裡,永遠也不能抹去。」
「你……」我怔怔地望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呵……可笑啊,我居然對一個夢中的女子念念不忘。」李世民輕笑起來,「我告訴自己,倘若那個女子是真實存在的,就算不擇手段,我也絕對要得到她。」
心中一陣抽緊,我咬緊牙,低下頭,使勁搓著袖子。
「後來,我果真遇見了那個女子,她果然和我在夢中所見一樣美麗。」李世民半斂著眸,悠悠說道,「但我沒有料到的是,她除了美麗聰慧,還懂我的字、懂我的人,她清楚我的所思所想,與我心靈相通,令我如癡如醉……但是我太急著想抓緊她,太渴望得到她,有些唐突之舉冒犯了她……我誠心期望,當日與她的萍水相逢,能成就今生不變的情衷……」
「我……」他的話使我的心緒產生了急遽的變化,讓我猝不及防。
而後我看著他在我懷中平靜地睡去,他的呼吸均勻、平穩、安定,身上散發著我熟悉的麝香味。心中有種不可名狀的恐慌襲來,很迷亂,卻也有些甜蜜,還有些許惆悵。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受傷的驚慌失措的兔子,被李世民遙遠而深邃、狂熱而多情的目光四處追趕,直至—無路可逃。
「追風……吁……停!」在一處湖畔,我拉緊韁繩,讓飛馳的馬兒停了下來,我飛身從馬背上躍下,「好馬兒……」我用手輕輕地摸著它長長的鬃毛,安撫著它,它轉過頭來,伸出溫暖的舌頭舔著我的臉撒嬌,「呵……好乖!」它舔得我好癢,我忍不住輕笑起來。
自從李元霸把這追風神獸送給我之後,我就想方設法要馴服它。於是我天天騎著它到城外,由著馬的性子跑上整整一天,直到人困馬乏才回來歇息一宿。第二天又騎上它接著出去跑,如此這般,到了第十天,這馬終於和我混熟了,乖乖地讓我騎著它,已經認定我是它的主人了,且只聽得懂我的話,除了我,誰騎它也不行。
我將追風拴在樹上,放眼望去,綠意蔥翠的草地,清澈碧綠的湖水,婆娑裊娜的樹影,群峰連綿,湖光山色渾然一體,好美的景色。
「明,等等我!」李元霸這時候也騎著馬從後頭趕了上來,他翻身下馬,氣呼呼地說道,「今天又輸給你了!真不甘心!」
「呵……誰讓你把追風送給我的,我想這世上很少有馬能追得上它。」我得意地笑著。
李元霸不服氣地頂了回來:「二哥的馬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馬,應該可以和追風不相上下。」
「你二哥的馬?那我倒是沒見過,不過,秦大哥的黃驃馬跑起來倒也是風馳電掣般。」我頓了頓,想起了秦瓊的黃驃馬。唉,已經有半年多沒有見到秦瓊了,我真的有些想他。他一直像哥哥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守護著我。在我情緒最低落的時候聽我傾訴,撫慰我;在我得意的時候任我撒嬌、無理取鬧。對著他,我總有種被寵的滿足感,他是這個時空中唯一讓我感覺像親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