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趙媽媽吞吞吐吐的對蘇小小說道:「少夫人,過幾天就是小姐結婚的日子了,這個……這個……有點事必須向你說明一下,呃……就是……」
蘇小小實在忍不住了,「趙媽媽,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你這樣磨磨唧唧的要急死人啊?」
「呃,就是,按照習俗,小姐結婚那天,你不能出現在大堂等重要地方,要避開,因為,少爺剛去世,你是未亡人身份,出現了是不吉利的。所以,那天你要呆在房間裡避一天。」
「什麼?」蘇小小霍然而起,「什麼破習俗,簡直是欺人太甚,老娘我咋就成了不吉利的人了?」
趙媽媽慌忙勸慰,「少夫人,你別生氣,這個是風俗習慣,不是針對你本人,再說,你就避一天,一天就好了。」
「不避,一天也不避。」蘇小小轉身衝出了房間。
六王爺的別院裡,蘇小小搖著空酒罈,口齒不清的叫道:「酒,拿酒來,老娘我還要喝,喝……」
「小小,你已經喝醉了,不能再喝了。」六王爺起身扶起她。
蘇小小搖晃著身子,「誰說我喝醉了?沒醉……我沒醉……老娘還要喝,憑什麼蘭芷結婚,要老娘我避開……不避……偏就不避……」
六王爺一把抱起蘇小小,原本就是絕色美人,這會兒醉眼迷離,紅唇嘟嘟啷啷,身子在無意識的扭動,一隻手還勾住了他的脖子,這對六王爺來說簡直就是殘酷透頂的折磨。
強忍住那快把人焚燒盡的慾火,憑著頑強的自制力,將她放到一頂豪華的大轎中,自己另外坐了一頂小轎,把蘇小小送回了慕容府。
在一個小客廳裡,六王爺和慕容夫人正在長談。
「王爺,民婦從未想過要讓小小給鑫兒守節。說句心裡話,我一直把她當做自己親生女兒般疼愛,鑫兒福薄命薄,不能和她相守到老,讓她年紀輕輕的就做了寡婦,是慕容府虧欠了她。只要她想走,我絕對不會阻攔。」
「夫人果然是明事理的人,本王想明天就帶她走,否則,誰也不敢保證在蘭姑娘的吉日,小小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
慕容夫人點點頭,的確,以蘇小小天不怕地不怕,率性而為的個性,要讓她委屈自己遵守世俗規則,是太難了。
第二天,宿醉後頭痛欲裂的蘇小小正躺在床上養神,夏荷進來告訴她,六王爺來了,說是有一個好消息,原本鎮守邊關的王山即將班師回朝了。
蘇小小一聽,驚喜的從床上蹦了下來,感覺頭也不痛了,也顧不得梳洗,胡亂套了件外衣,就奔出去了。
「六王爺,是真的嗎?我乾爹他們真的要回來了嗎?」
人還沒進客廳,聲音就先傳進來了。
六王爺看著狂奔而入的蘇小小,含笑道:「這是我剛剛得到的消息,當然是真的,你想不想去見你乾爹啊?」
「想!當然想,我快想死他們了。」蘇小小樂得蹦了起來。
「那好,你收拾一下,我們今天就上路,趕往京城,等到達時,差不多就是他們回到京城的日子。」
「好好好!」蘇小小滿口答應,樂得都找不著南北了。可是,當她看到一旁神情複雜的慕容夫人,頓時冷靜了下來。
「還有兩天就是籃子結婚的日子了,要不等她和尉遲璉結婚後,我們再趕往京城吧。」
慕容夫人猛然站起來,臉上掠過一絲驚慌的神情,「不,不用!」
蘇小小陡然明白了,笑容沉寂下來,「原來,我在這裡這麼不受歡迎,連娘也不喜歡我了。」
慕容夫人一把抓住小小的手,使勁搖頭,「不是的,小小,娘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娘只是不希望你委屈了自己。」
慕容蘭芷聽到消息也趕過來了,「嫂子,你要去京城啊,等我結婚後你再去吧。」
「小姐,小姐……」趙媽媽一把拽住蘭芷,給她使眼色。
蘇小小淒然一笑,「籃子,我是個不吉利的人,是不能出現在你的婚禮上的。」
既然連慕容夫人也怕自己打擾了蘭芷的婚事,這個慕容府,還有什麼是值得自己留戀的呢?這個認知讓蘇小小倍受打擊,將手從慕容夫人手裡抽出,一臉落寞,腳步飄忽的慢慢走了出客廳。
「怎麼會這樣?嫂子人那麼好,不是的,嫂子,嫂子……」趙媽媽死死拽住掙扎的慕容蘭芷。
儘管慕容夫人滿臉淚水的一再申明自己是把蘇小小當做親生女兒般看待的,這個家的大門永遠為她敞開。儘管慕容蘭芷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求蘇小小現在不要走,蘇小小還是一臉平靜的離開了慕容府,離開了這個自以為會呆一輩子的家,抱著垂垂老矣的小老頭,坐上了前往京城的馬車。
一直到馬車出了菱州城的城門,蘇小小才讓自己的淚水洶湧而下。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差不多快一年的時光啊,蘇小小是真真切切的把慕容府當做了自己的家,把慕容府所有的人都當做了自己的親人,包括以前對自己百般不順眼的老夫人。
可一切,都在今天結束了,蘇小小明白,今天踏出了慕容府,也許今生,都不會再踏入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十里長亭,自古以來,總是充滿著離別的傷感。
尉遲璉靜靜的站在亭子裡,看著遠遠駛來的馬車,和騎著馬的六王爺。
誰能想到,自己即將和仇家之女結婚,誰又能想到,今時今日,會在這裡送別第一個讓自己動心的女子。人生有太多的意想不到和變數,命運!是由不得人自己把握的!
六王爺下馬,走入亭子。
尉遲璉望住從馬車裡出來的蘇小小。此時小小的眼睛還是泛紅的,強顏歡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
尉遲璉端起酒杯,遞給六王爺和蘇小小,「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六王爺微笑道:「璉兄弟不必傷感,京城距離菱州城並不遙遠,本王期待著你和蘭姑娘能到京城遊玩,到時候,我們再把酒言歡!」
蘇小小認認真真的說道:「尉遲璉,籃子和慕容府,我都交給你了,你要是敢辜負籃子,敢敗壞慕容府,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蘇小小也勢必追殺你!」
尉遲璉看著眼前即將遠隔千山萬水的初戀女子,強壓住內心翻騰的思緒,淡然一笑,沒有說話。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又何必再信誓旦旦的向他人標榜呢。
「時候不早了,我們要上路了,璉兄弟,保重!」六王爺抱拳。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此去一路順風,璉某就此和二位別過了,後會有期!」尉遲璉亦抱拳。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蘇小小也抱了抱拳。
馬車啟程了,蘇小小掀開車簾,對著尉遲璉揮揮手,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這笑容,也永永遠遠的鐫刻在了尉遲璉的心底。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尉遲璉摸出腰間的玉笛,目送著漸行漸遠的蘇小小,輕輕吹奏起一支送別的曲子。
這段開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感情,也永遠是尉遲璉心底的秘密了。
「小小,我們今生還能再相見嗎……」
坐在馬車裡的蘇小小,此時也再度沉寂下來,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時光,卻恍若已經過完了一世,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未來,未來的路,又是怎樣的……
掀開車簾,看到馬背上六王爺那英俊挺拔的身影,心裡有了一份難言的平靜。不管未來的路是怎樣的,至少,此時還有這麼一位朋友陪伴在身側。
就算以後的人生之路還要面對更強大的風雨,但她是從不認輸的蘇小小啊,又豈會當真的心存畏懼。
看著遠處山巒上漸漸墜落的夕陽,黑夜即將來臨了,但黑夜過後,依然會有燦爛的黎明。只要開心快樂的活著,就一定能擁抱屬於自己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