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們在垂著厚厚黑絲絨窗簾的教室裡看偶像劇。
那時候我們還年輕,我們羨慕小南,期待可以遇見一個優雅有才情的男人。所有人拚命忙著日復一日的感情或者在尋找日復一日的感情。
現在我們仍然年輕,遇見一個個人,都不是對的,娜娜說:「沒關係,遇見對的人之前,都是錯的。」
我說:「那什麼時候才是對的呢?」
蕭寒意說:「你看小南的彈力球不是又回來了?只要我們不放棄自己,前方就依然有希望存在。」
那時候的我們,真是傻。
門鈴響了三遍,我以為是牧神之,開了門就俯身去拿拖鞋,門外的人卻一動不動,抬頭,我的眉毛不自覺地集中在一起。
「傅小姐,你好,我是冷碧瑤。」年輕的女子態度溫和。
我有小小的驚訝,平靜地問:「有事嗎?」
她眼神越過我,朝屋內掃了一圈。
「牧神之不在。」
「我知道,我找你。」
冷碧瑤進來之後沒有像從前那些女人一樣大吵大鬧,她沒有說話,眼睛一直在屋內巡視,接過我遞去的茶杯,還微笑著說:「謝謝。」
真是有禮貌有修養,選妻和挑情人果然不一樣。
牧神之和邵秉函這種人,選妻的時候會挑選樣樣與自己匹配的女人,挑情人就不同了,賞心悅目就成,反正厭倦、玩膩了,給錢就可以打發走,絕不拖泥帶水。
我傅小蜜連賞心悅目都不算,做情人都是個不及格的。
冷碧瑤的人和聲音一樣柔美,白晰的肌膚,細長的眉眼,薄薄的紅唇,黑亮的秀髮直直的披在肩上,美貌和氣質兼修,在她面前我黯然失色。
「傅小姐?」冷碧瑤犀利的眼神立刻發現我在走神,「傅小姐應該知道我和神之訂婚的消息。今天來找你,我沒有惡意。只是想提醒你,你和神之沒有可能。我指得不是外在和內在條件。你們和我們的圈子截然不同,就算真的結婚了,以後也會因為環境和身份的差異分道揚鑣。」
不賞心悅目,沒長相,沒內涵,在她眼裡我根本就是不堪入目。
難怪人家說越柔美的女人越有一顆殘忍的心一張狠毒的嘴。
冷碧瑤柔聲笑:「當然,你長得還是很可愛的。神之對你有興趣大概也是因為這一點。你也是個明白人,知道現實社會裡,海誓山盟都是飄渺雲煙,何況是興趣而維持的關係。就算興趣長久一點,你們也是不可能的。首先,他父親那一關你就過不去……」
面頰像有一根小針,不停地一下下戳著,她的話很長,誦經一樣,傳進我耳朵裡只有嗡嗡的響聲,我開始玩手機鏈。
手機鏈上的粉色兔子的毛早已掉光,露出淺褐色的網狀脈絡,清晰可見裡面的所剩無幾的棉絮,摸在手裡很粗糙,扁扁的,像被掏空了內臟。
「傅小姐!」冷碧瑤顯然對我多次走神極為不滿,語調冷了八度,「像你這樣父親坐過牢,上大學就離過一次婚的女孩,在某些方面的確有與眾不同的氣質,我是說這種放浪比較吸引男人。呵呵,我是好心提醒你,據我所知,神之已經不常來你這裡,與其被神之拋棄,不如你風風光光的退場,你在別人那裡賺錢也會更光明正大,還會從我這裡拿到數量可觀的一筆。」
這段話狠狠刺傷了我,在骨頭裡僅剩的尊嚴碎掉前,我揚手給了她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我的手卻疼得發抖。
她這樣出身高貴的人豈能受得了這氣,毫不客氣回手抽了我耳光,驕傲的冷笑:「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好意。但你得清楚,男人在結婚前玩一玩,很正常,但結婚就不一樣了,有了小孩後,他更會收心,那時候你的下場會更慘。」
孩子……
那時候我倆常開玩笑,誰都不願下床去關燈,牧神之從背後把雙手放在我的小腹:「寶貝的小肚子好像大了一點哦。是不是懷了我的寶寶啊?」
我低頭看了一眼平坦的小腹,可憐兮兮地跟他演戲:「嗯,我肚子裡有了你的骨肉,想要孩子,你就去把燈關了。」
結果他觸電一樣鬆開手,用怨毒的眼光提著拳頭:「你不下床去關燈,就打掉這個孽種!」
久遠的回憶似乎變成水銀殘留在腦海裡,我的頭越來越沉,勉強才能支撐住,一低頭,鼻血轟地湧出來,腥腥的。
我沒有去擦,昂起頭笑出聲,語調冷淡:「聽說冷小姐是賤橋畢業的,我看外國讀書也不怎麼樣,你那話概括下來不就是『你連雞都不如』,還說那麼長一大段。作為一個中國人,你應該好好去讀一下咱們老祖宗的四書五經,禮義廉恥,順道補習一下小學語文。我會退場的,錢什麼時候賺夠了,是我說了算,不是你。」
冷碧瑤眼神越過我定格在門口,我回過頭,牧神之一臉陰寒地站在那裡,似乎站了很久,他目光停留在我的面頰,看著那不斷湧出的鼻血,什麼也沒說,低頭換拖鞋。
冷碧瑤走過去,他們親暱地說了什麼,他親吻她的額頭,她笑著離開,鼻血不斷地湧進我嘴巴裡,腥味在口中擴散,我胃裡頓時就翻江倒海。
牧神之徑直走過來,他只和我擦身而過。
一縷風吹過,隱隱有暗香浮動,淡淡的,亦如第一次見他。
是誰曾經的溫柔,是誰經過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