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被喚回了魂,手掌的力度一下子鬆懈下來,緩緩閉上眼,胸口急劇地起伏。
「我一點也不想他碰我,我真的什麼都沒做!他把我叫到海灘上……」我驚魂未定地求饒,發出的聲音因為缺氧斷斷續續,還帶著哭腔,一個情節不漏下地交代情況。
他伸手過來抱我,我被嚇怕了,倉皇地往床邊逃,他撲過來抱住我,那樣用力,那樣緊,勒得我近乎窒息,反反覆覆地呢喃:「沒事了,沒事了。」
牧神之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溫柔,可我還是止不住地發抖,不停地抽泣,他扳住我的肩,將我整個人裹在懷裡,一下一下地拍著我的後背,像是安撫一個受驚嚇的孩子:「寶貝,不哭了。」
睡覺的時候他比平常都溫柔,還用舌頭一點點舔我的耳朵,像犯錯的小貓一樣討好。可我怕他,特別怕,他這人太善變,我摸不透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信我,是不是真的原諒我。
Vol。03
第二天明明天氣晴朗,不知道誰使壞,我剛一出門就被門口的地毯絆倒,直挺挺地倒下,還是臉著地,噌地一聲之後,人人都快快樂樂去郊遊,我是悲悲催催去醫院。
我指著那道2。4CM*0。3CM的口子對他嘿嘿地笑:「誰說臉著地無力回天?我這不是走到人ladygaga前頭去了,牧神之,你瞧我這紫藥水抹得藝術不藝術?」
他奪過我手裡的小鏡子往垃圾桶裡一丟:「沒收了。」
「你明明就是丟掉了。」
「省得以後你看到臉上的疤抑鬱。」
「唔,還是讓gaga姐走到我前頭去吧,做個平民很幸福。」
牧神之緊緊蹙眉,冷聲道:「黃金大蝦沒有了。」
「香辣宮保蝦呢?」
「沒。」
「那潛水還有沒有?」
「沒。」他答得乾脆利索,大步地走出醫院。
沒沒沒,什麼都是沒,我已經夠倒霉了!
我跟在他身後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拽住他的胳膊:「牧神之,不帶這樣的嘛,你說過要補償我的!牧神之~」
「幸福的平民喝白開水,吃蝦玩潛水不是你過的生活。」他薄唇緊抿,聲線隱隱帶著怒氣。
回到賓館他都繃著臉,渾身凝結的冷氣讓屋子裡的溫度驟然變成冬天,我和他說話他也愛理不理。
「你生什麼氣,破相的是我,又不是你。」我一口咬斷巧克力棒,小聲嘟囔,憑什麼剋扣我的郊遊項目,我才是正主,你也就是個隨行家屬。」
卡嚓一聲,有什麼東西生生被掰斷,牧神之起身朝屋外走,步步生風,關門的巨大聲響傳來,我的耳膜都在震。
桌面是上斷成兩節的遙控器,腦海中驀然閃出他昨晚森寒的眼神和動作,我當場嚇得一個哆嗦。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小聲嘟囔了,再生氣我都在肚子裡默念。
晚上7點,我餓得肚子裡要長草,一開門就見牧神之倚牆站著,走廊裡昏昏暗暗,他整個輪廓陰森凜冽和鬼魂一樣,我驚聲尖叫,他不知在想什麼,反倒被我的叫聲嚇到,手一抖,指尖的煙掉在地上,褲子被燎了個洞。
滿地的煙頭橫七豎八,足足六十多根,我估計他發脾氣出門就沒走,一直站在這裡抽煙。
他不停地用手彈褲子上的煙灰,促狹得有些狼狽,看著他緊鎖的眉心,我頓時有種想伸手為他撫平的衝動,但我不敢。
我正忐忑地等待暴風驟雨,手忽然就被他握在手心,他唇角勾起笑弧,一雙眼泛著黑潭的粼粼波光,平靜的語氣隱隱帶著寵溺,好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餓了吧?帶你去吃黃金大蝦。」
那晚開始,他就和我形影不離,在外人眼裡看似如膠似漆,只有我知道其中的痛苦,連上廁所都有人跟著,能不痛苦嗎?
我們之間似乎起了微妙的變化,他變得更容易發脾氣,我不止一次聽到他在電話裡教訓下屬,口氣生硬,表情猙獰,看著我時立馬笑得春意盎然。
我擔心陪我旅遊耽誤他的工作,讓他要不就先回去。話一出口他直接把手機從窗戶上扔出去,我當時就傻了,再也不敢和他提半個字。
最後一天夜晚,全班同學聚在海灘上放煙火,秦念和楚夢瑩坐在遠處,黑黑地只能瞧見背影,風吹來,秦念脫下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兩個人並肩安靜地坐著看海,彷彿可以天荒地老。
他終究還是愛她的。
愛情就是這樣,即使分分合合鬧得天翻地覆,第一次分不了手,這麼久還糾纏不斷,那就如何也斷不了。
僅是不經意一瞥,心就覆了冷冷的夜露,我捏著仙女棒,火機一點著就被風吹滅。
牧神之忽然從背後繞過來,輕輕摟住我的肩膀:「笨,迎著風怎麼點著?」
「……」
他扯起大衣的兩片前襟將我整個人裹住,背著風,帶著我弓下身子,一隻手攏著幽藍的火苗,看在眼裡只覺得溫暖。
我後腦勺貼在他胸口,他大衣的質地微涼,靠得久了也逐漸帶上暖意,他的手掌裹著我的手背,我的手裡又捏著仙女棒,銀白的火花嗤嗤地燃燒,火光映在眸中細小而明亮。
兩個人站在夜色裡,維持這個姿勢很久,這樣大的風,我也不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