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天工作很忙,有時候在躺椅上看報紙的時候就睡著了,天天雷打不動早起給我做早餐,對我和顏悅色的。他都三十二歲了,還拉下面子處處討好我,連床上都是他取悅我,我每次都比他先睡過去。
我睡覺不老實,愛踢被子,做噩夢就亂踢亂打的,他總遭殃,運動過後還要半夜起來給我蓋被子。
每天起床看到他蜷在床角,眼角都是疲憊,我就覺得他很可憐。
如果我沒有先遇見秦念,或許我會愛上他,可我沒法子,沒法子愛上他,也就沒法子對他好。
我已經盡力了,也試著討好他,可做出來總不自然。
腦子裡像粘著一團漿糊,眼睛明明澀得睜不開,卻睡不著,只能盯著窗簾等天亮。
月色透進來,地板上像起了薄薄的一層霧,我以為牧神之早睡著了,他的聲音卻冷不丁地響起:「我明天要出差,有段日子不能回來。」
夜裡很靜,我吸鼻子哽咽的聲音他一定聽到了,但他背對著我,月光透過窗簾,正巧一束泛白的光打在雪白的薄被上,他胳膊露在外面,手指死死地揪住被子,許久都沒鬆開。
那僵冷的氣氛,讓我有一種睡在停屍間的錯覺,我縮成一團止不住發抖,生怕他一轉身那手指會掐住我的脖子。
他起得早,繃著一張臉,但臨走時還是做了早餐,出門的時候眼圈都是黑的。
整整七天,他都沒回來,電話,短信,一個都沒有,我覺得自己不厚道,想給他發個短信,又不知道說什麼。
短信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後才定下一句話:「我餓了。」
其實我想說「牧神之,我想喝你做的雞湯」,但又覺得太肉麻。
我餓著肚子等他短信,手機一直沒響,我都等得睡著了,醒來看看手機,一條未讀短信發自一個小時前。
「外賣的電話號碼在冰箱的便利貼上,左數豎行,第六張,綠色。」
ㄒoㄒ好冷淡啊!
我風中飄零了,總不能說我又餓了吧,手機握在手心裡左思由想,正猶豫著,電話響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看到屏幕上閃動的陌生號碼,當頭一盆涼水澆到心冷卻。
電話那頭傳來年輕女人的聲音:「傅小姐嗎?我是何安娜。」
「我好像不認識你。」
「我認識神之就好了。我想和你談談,你來城西的天辰會所。」
她聲音輕柔,聽起來卻趾高氣昂的,根本就是命令,尤其是那「神之」兩個字念出來,我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起了足足兩層。
我想說你認識牧神之和我有毛的關係,但我還是笑呵呵地問了句:「你請客吃飯嗎?」
電話那頭足足五秒沒出聲,嗯了一聲,忽然氣勢洶洶地問:「你什麼意思?」
「我正好餓了。」
我真是餓了,比真金還真。
這年頭真話的殺傷力有這麼大麼?我都聽到她在電話裡氣喘了。
在天辰會所,即使沒見過她,也第一眼能識別。
奢華的品牌,閃爍的鑽飾,婀娜的身段,漂亮的臉蛋,精緻的妝容,高傲的氣質,就是臉揚到天上去的時候,鼻孔露出來有點不雅。
我當時真有呼喚黎俏珊的衝動:俏珊啊俏珊,你老說我長著一張天然狐狸精的臉,你可真是沒見過世面,真正的天然品在這呢!
「傅小姐很可愛啊!」
當一個女人不漂亮,你就誇她有氣質,她沒氣質,你就誇她很可愛。我在她眼裡也就三流的檔次。
「我還是羨慕你。我要是到了何小姐這年紀能修煉出你這氣質,我就不怕歲月的飛刀了。」我歎息著搖頭,其實她長的真是比我漂亮,人和她袖口的花紋一樣精緻,我讚歎道,「何小姐,您這蝙蝠衫在哪裡買的?」
周立波說得好,女人上了年紀,千萬別穿無袖旗袍,穿了那旗袍,袖口都松得和蝙蝠衫似的。
她捧著手裡的茶杯,一張臉又青又紫,嘴唇顫抖著:「傅小蜜,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這人吧,對流行趨勢有點鈍,但又特別喜歡向人請教。」我將嘴裡的抹茶蛋糕嚥下,繼續說,「何小姐認識吳尚尚嗎?就是演話劇的那個明星,上次她也是因為牧神之找到我,不過她請的蛋糕比您請的好吃一點。呃……而且她胳膊比你細,眼睛也比你大那麼一點點。」
美人耐性很不好,這還沒切入正題呢,就一杯咖啡潑過來,好在我被黎俏珊練出來了,眼疾手快,餐牌一檔,全濺在她自己身上。
何安娜氣急敗壞地拿紙巾擦著旗袍,我也覺得那身旗袍挺可惜的,安慰得很真誠:「早知道白瞎了您這身旗袍,我擋的速度就慢點。」
「你……」她花枝亂顫,指著我的鼻子罵,「神之說的果然沒錯,你……你沒教養!不識好歹!你除了把神之當救命稻草、擋箭牌,你還會什麼?你不愛他又對他不好,為什麼還巴著神之不放?」
連我對牧神之關係不好她都知道了。
我心頭一扯,緩緩起身,湊近她的臉,吹了一口曖昧的妖氣:「何小姐,你心裡是不是有那麼一個人,第一次見她,心就會怦怦直跳?」
何安娜愣住,一張臉五顏六色。
我手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邪魅一笑:「我和牧神之分手後,可以住進你心裡去嗎?」
美人徹底傻了,抓起包絕塵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