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居內,成雙成對的男女們歡歌笑語、推杯換盞著,間或響起女子或嬌笑或低吟的迷醉聲音。整座輝煌的樓宇,到處瀰漫著奢靡而淫腐的氣息。最東邊的廂房中,歡暢的琴聲與清越的簫聲相互纏繞著,交織出陣陣共鳴。
一曲共罷,女子離了琴案,緩緩走至桌旁,優雅坐下,淺笑道:「令狐公子真不愧箇中高手,奴家好生開心,今日共曲終於達成奴家心願,此生也算無憾了。」
令狐洛桑右手撫摸著玉簫,左手執酒壺,抬起左手,仰頭,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才道:「司徒姑娘過謙了,能與姑娘一同演繹這首『人面桃花』,也是在下的榮幸。」
司徒慕瑤不言,只微微一笑,自斟自飲完一小杯碧螺春,道:「令狐公子這段日子天天留宿我們傾城居,就不怕黃鶯姑娘過來掀了我這錦衣閣?」令狐洛桑的表妹,可是個彪悍的主,她一個小小花魁可得罪不起。
星目稍稍閃了幾閃,令狐洛桑兀自喝著酒壺中的女兒紅。
司徒慕瑤戲笑道:「奴家好生奇怪,何以流連於花叢的令狐公子這段時日如此乖巧?」雖與她共房,卻是一人安睡在她那窗下的榻上。以前的他,可是每回都是在傾城居姐妹們的花床上度過的。放眼整個傾城居,除了她司徒慕瑤,只要姿色不錯的女子,環肥燕瘦,他可從沒有放過一人。
令狐洛桑自動忽略她語氣中淡淡的譏誚,笑道:「呵,吃醋了?還是想——」他沒有說下去,丹鳳眼卻是連連瞟著她身後不遠處那上好的梨花木雕花大床。
司徒慕瑤的嘴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嬌笑道:「奴家也想呀,可惜,媽媽定的規矩,奴家也不敢打破,除非令狐公子捨得捨棄這世間百花,獨獨鍾情於奴家一人;試問,令狐公子捨得麼?」
「你倒聰明。」令狐洛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罷,繼續玩弄著手中的玉簫。
「令狐公子心不在焉,只顧借酒消愁呢,莫非又牽掛著哪位漂亮妹妹?」司徒慕瑤緩緩起身,踏著小碎步,一步一步朝屏風走去。
漂亮妹妹?若那個女人真是傾城居的美人,倒還好說,偏偏是這芙蓉國最最尊貴、最最讓他沒法的女人。令狐洛桑冷嗤一聲,知道她是去換衣衫了,也起身朝外走去。
街道上,人流擁雜,車水馬龍,繁華而熱鬧;與他自小生活的地方分外不同,想起天峰上的那個女人,心情再次煩躁。他走了這麼多天,估計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此刻正樂得歡吧。思至此,劍眉不覺間擰緊。
「表,表哥——」黃鶯欣喜地看著前方人群中的那個明黃身影。
「洛桑表哥——」見前方的人依然沒有停頓,黃鶯趕緊追了上去,直到拽住他的手臂,她才燦爛笑道:「真的是表哥,我都找你好久了——」
令狐洛桑看著拽住自個的黃鶯,劍眉微蹙:「你怎麼來了,她們呢?」
黃鶯撇了撇嘴,似委屈地道:「還關心那女人做什麼,她被豺狼吃了才好——」
令狐洛桑冷哼了哼,轉而問道:「回家了沒?」
黃鶯低垂著眸:「沒,我只想跟著表哥,表哥去哪,我也去哪。」只要她還有一口力氣,她就要追上他的腳步;誰讓表哥從不為他人停留呢?那麼只好她努力趕上他了。
「姑媽會擔心的——」想著她狗皮膏藥般的行為,他的劍眉愈加擰成了麻花。
「表哥,你這些日子在哪裡?」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黃鶯抬眸,灼灼生輝地看著他明艷的臉龐。
「怎麼,她欺負你了?」令狐洛桑的眼神閃爍了一會,狀似關心地問道。
「沒,她照吃照喝,照玩照睡——」話未落,黃鶯的眸底劃過一抹怨恨。
「餓了吧?走,吃東西去——」話未落,剝離了他衣衫上的瑩瑩素手,轉而握在手中,人已朝前走去。
黃鶯的雙眸中閃過感動,腳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有人說,感情的博弈中,先愛上的人必定容易受傷;這話,對於現今的她來說,的確不假。只要洛桑表哥肯與她笑顏相對,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自她六歲那年,第一次去國師府做客,偶然看見被接下山的令狐洛桑,她就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了自己這位表哥。也許這就叫一見鍾情吧,只是當時尚小,直到十歲後才明白,這種感情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般的那麼單純。
她知道的,舅父天天忙於公務,表哥只得跟著師父隱居山林,只家人過生日或是舅母的祭日才被接下山。後來,他成年了,舅父的工作也穩定了,這才把他接回了國師府。只是,表哥卻是遠離了他們這些個表兄妹,天天不苟言笑。
後來,表哥的師父仙逝了,表哥獨獨在天峰守孝三年。下山後,他的性情完全變了,乖戾而風流;處處流連的他,沒少幹過拈花惹草的事,鬧得滿城風雨。
舅父覺得愧疚於他,也沒有對他苛責什麼;直到與上官家的某位發生的那檔子事,舅父終於坐不住了,管教於他,卻使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僵。
當時聽父母說起表哥的事時,她沒少唏噓,內心卻是為表哥抱不平,對他也愈加心疼。後來,她沒事就往國師府跑,天天跟在他後面,不遠不近。
一開始,他很不耐煩,沒少整過她;後來,漸漸習慣了,也就由著她,甚至去喝花酒,他也是不避諱她的。只是他不知道,看著他與別的女子打情罵俏、嬉戲纏綿,呆坐一旁的她,內心到底有多疼。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哭過,痛過,惱過;可第二天,她又像沒事人一般出現在他的面前。她都覺得自己夠賤,卻是身不由已:只要一日沒見著他,她就覺得心慌慌; 三日沒見他,就覺得自己活得沒有意義。
或許,對於她來說,感情就是她的全部。
十三歲那年,父母做主為她說門親事,聘禮都下了,可被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並以死相逼,父母只得作罷;因為她愛著自己的表哥,放棄他而嫁與他人,她做不到。如果夫君不是他,她寧可終身不嫁。
父母得知她的心思後,與舅父交談了一番,舅父也是同意的。畢竟表哥的年紀不小了,在芙蓉國,像他這樣年歲的,早就當了好幾個孩子的爹了;也就只有他,依舊遊戲人間,過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日子。
看著身側矯健欣長的明艷身影,看著彼此相握的手,黃鶯的視線不由再次恍惚:若是一直這樣,一直這麼親密,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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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五一愉快!多多支持田羅的說,(*^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