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你在擔心那野心的狐狸會暗算我麼?無需擔心!」穆子暉走前二步,眉頭有些微鎖。
「暉,你越來越……捉摸不透了!」吳言望著他,用心音說:「你的心緒總在跟著她走,你比十五年前更加不依章法,隨心而欲!你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總有一天,你會像十幾年前一樣,大腦跟著心一起飄遠……」
「不要說了!」穆子暉閉上眼睛,表情冷峻,右掌緊握。
「你的地位和身份注定了你不可能做一個平凡人,你只能勇往直前,否則就會淪陷,如今的局勢和人心都比從前更加險惡,你……」吳言站起來,執著的繼續用心音說道。
「我讓你安靜!」穆子暉轉眸盯著他,聲音不大,卻字重千斤,緊握的手掌攤開,原來的夜明珠只剩滿掌的白灰,微風一吹,灰飛煙散。
「你想再重複與子素的悲劇?你想讓月兒成為下一個子素??」吳言再走近一步,與他貼胸站著,用內功發出心音,內力震動著夕心湖面的水浪層層推疊。
穆子暉面目凌厲,右臂一揮,夕心湖裡頓時驚起一個巨浪,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一條水柱沖天三丈之高……
隨從們全都急急飛逝而來,看著倚月閣中的二人,個個都遠遠站著,不敢走近一步,屏氣凝神,連心跳……都小心翼翼!
穆子暉的隨從當中,只有吳言敢與他頂撞,只有吳言敢真正對他直言不諱!
「你與月兒的關係像與子素的一樣,受世俗的束縛,你注定不能掙脫,除非她願意!」吳言真是執著,十八隨從個個都為他捏一把汗,不敢出聲。
穆子暉緊緊閉著眼睛,緊咬著牙關,他在忍,過了半晌,他突然深深吁了口氣,無力的抬手捂著自己的額頭,腦海中滿是明月那張玲瓏精緻的臉和她的一顰一笑,反覆迴盪,揮之不去……
他一直以為,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了,在子素灰飛煙滅的那一刻,他的心死了,空了,他以為再也不會復活了,卻被吳言說中了他心裡一直不敢承認不敢面對的事情,他一直那麼隨心所欲,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以為這樣才無悔於人生,但是正因為這樣的隨心所欲,他害了父親,害了子素……
他以為那一次的慘痛經歷足以讓他學會克制了,這麼些年,他一直在改變,一直在控制,可是,他的心仍是不由自主了,為什麼他的愛情永遠都這樣被世俗束縛,為什麼永遠都是不能得到的,到底是因為他愛了不該愛的人,還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只要是他愛上的,就會讓他無法得到……
他的心裡一片混亂,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需要安靜……
當天際下起了絲絲細雨,穆子暉漸漸感覺到了一絲涼意,睜開眼眸,才發現身邊的吳言早已不在,他那麼瞭解他,所有的隨從中,吳言是跟隨他最久的,從十歲那年,從楚臻的手上救下吳言後,他與他就成了兄弟,可以說,吳言是這世間最瞭解他的人!
穆子暉怔了怔,這一刻,他突然有一種失落和孤獨感,如果有一天,他的身邊再也沒有這些人了,他只有一個人,那麼,他還能一如從前那般從容狂傲麼?感覺到身後微微的歎息,他轉過身,觸目的是那站在一起的十九個隨從,他們深深的望著他,淺淺含著笑,眼中滿是從容,一如當初選擇跟隨他一樣,無論前面是刀山亦或是火海,他們都會與他共同進退!
他們都不想看到,十四年前的悲劇再度重演,他們知道什麼是他最大的弱點,且那弱點會讓他一蹶不振,會吸走了他十幾年甚至是一生的心魄!所以,他們才那麼在乎他的選擇……
他不禁釋懷的笑了笑,他們都在!
……
當夜下午,穆子暉開始安排:雙野和七樂去南國保護明月!
幽靈四將前往烏蘭國!
而矛啟,他之前一直屢次申請出遊(其實是藉故去找孟煙),現在只能本份的留在穆子暉身邊了,而且現今也該是穆子暉用得著他的時候!
穆子暉仍然沒有給趙雄安排事情,只是鄭重的對他說:「過你該過的生活,不要知道得太多!不要想得太多!皇上那裡,怎麼吩咐你就怎麼做,包括叫你來殺我,你都要盡全力來做!」
趙雄怔怔的望著他,這個跟隨了近二十年主人,在那一年,穆子暉在死人堆裡將他與趙爭拖出來,將二個奄奄一息的人一個協抱著,一個背著,爬了二天二夜,才將二人救回軍營,自那時開始,他與趙爭便立誓,他們二人的命就屬於穆子暉的!
但現在,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經改變,自穆子暉決定了讓趙雄去當御品將軍後,就不讓參與他們的計劃中來,不讓他知道得太多,甚至到了現在,他說出這樣的話,也讓趙雄的心中愧疚難當!
但趙雄卻無言拒絕,因為穆子暉對他說:「這是命令!到我需要你那天,我自會找你!」
絕世三殘將和趙爭留在他身邊,在最後,穆子暉下完所有的命令後,默默的盯著薄紗宮燈中的紅燭上跳躍的燈火,沉默了足有一柱香時間,才回過神來,抬眸掃視著每一個隨從,含笑淡淡道:「我這一生,處心積慮,千般算計,滿身血孽,這清逸脫俗的世外仙源生活,始終是不能長久,渡完這一劫,若我們還在,一定帶著你們去一個皇族找不到的地方,再建一個倚龍居!」
眾人都深深望著他,吳言首先伸出手來,蓋在穆子暉的右手上,眾人也都將右手疊在上面,十九個人,十九隻手,疊成了一個高高的堡壘,像他們的情誼一樣牢固……
眾人最後離去時,穆子暉再冷厲的強調了最後一句:「按計劃行事,絕不可感情用事!」在看到眾人都重重點下頭時,他才放心的垂眸,揮手道:「罷了,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