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愛紅唇【全本】 傾國傾城 第一百三十四章 風雨古城
    太宣伍捌年,九月十九日,辰時,涼風絲雨,付城,玉溪邊,曲潞橋頭……

    一個形銷骨立、鶉衣百結的老者靜立在橋頭,眼睛始終怔怔盯著橋下已有些泛青的河水,從寅時到辰時,他已站了兩個時辰,雖然只是絲絲細雨,但這兩個時辰已足夠讓他全身濕透……

    沒有人去理會他,因為付城的百姓此刻都在急迫的拿出自家的器具去接雨水,生怕這場細雨一不小心便停了下來,那他們便要斷水了,自十六日丑時玉溪被仰光戰鷹下毒後,他們只能靠自家儲備的水源與少數私井來渡生,還好,天祐付城,未等到完全斷水,天際便下起了及時雨,讓他們免卻近憂。

    面對這戰硬戰,付城的百姓並不似其它兵臨城下的百姓那般擔驚受怕,他們仍然一如既往的生活,像往常一樣,沒有一點驚慌的表現,即便是正光騎來突襲或者挑戰,他們仍然會繼續手中的農活或商役。

    這便是閻沖的過人之處,司空久曾開過一個極危險的玩笑,他在擦著自己那柄短劍的時候曾輕描淡寫的說道:「若閻王不是一個城主,而是一國之君的話,或許今朝便會多一個赫極類的人物!」

    話一出口,滿屋子的人都望著他,其中眼神各有所喻,意義複雜,但他卻深深記得胡初風那亮如星際的眼眸中卻帶了一絲笑意,和……認同?

    熾血軍自上次一戰損失接近六千多人後,元氣大傷,距今已兩日時間,援軍尚未到來……

    眺曦峰雖然是楚國的國境,但因為只是一道峰峽,方圓二十多里空無人煙,往往也是最容易讓敵人潛入的地方,但此處地勢狹窄,眺曦山又被火焚過一次,如今變成光禿黑炯的山峰,所以潛入那裡的敵人若是軍隊重多,便很容易暴露行蹤,或只能用少數精兵入夜突襲。

    但要守住付城,眺曦峰仍是個關鍵之地,如果說嵌帆平原是正光騎進攻付城的正面戰場,那麼眺曦峰便是另一個捷徑突破口。

    傅萬秋領二千熾血軍在眺曦峰下紮營,鎮守住這個突破口,另有聖劍山莊七百弟子潛伏助守……

    付城的南側與北側方位也是整個局面的弱點,這裡是八封線交界之處,說到付城的七星八封陣,這是個防攻力極強的遠古陣法,但是,故名思意,防攻只能防止攻佔,敵人一旦踏入這個古城,或會有去無回,無法破陣,但最終落得的結果,也只能是兩敗俱傷,城毀敵亡!這個陣不能殺敵,能殺敵的是人!

    閻沖固守了幾十年的古城,他不能讓它淪陷,所有生活在付城的人,都不捨這座古城,在這座古城發生過太多或美好,或淒涼的故事,對於沈塵揚來講,付城一旦攻破,仰光第一個踏入的便是離付城最近,在江湖最負聖名的空無聖劍,這裡不僅僅是與空無山血脈相連的地方,也是他與易離相遇相識的地方,守住付城,是守住了空無聖劍,也是守住了……那份愛戀……

    易悠只是各派了九個十多歲的女童去付城南北兩側鎮守,各花了一個鐘頭時間在那裡擺弄針線,便令閻沖撤離了鎮守的所有付城士兵,還留下狂言道「若付城南北兩側失守,我易悠即刻搬下腦袋給閻沖當凳子坐。」

    易悠的大言不慚起先讓韓天生十分不屑,只是在韓天生向她輕蔑的撇了一眼時,瞬間便被易悠身側一女童揮手連扇了十幾個耳光都未反映過來,待腳步站穩,她的第一個反映是……放聲大哭,她或許半生都未受過此等委屈,或許令死都不願相信自己原來連易悠身邊一個女童都敵不過,或許是女人天生的反映,總之這一趟,韓天生自己都懷疑是否來錯了,向來以為自己在眾生派無人能敵的她,如今是否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易悠今次參戰火氣甚大,特別是對韓天生,沒來由的痛恨,第一眼見到便看她不順眼,冷冷的自牙縫中透出一句話:「聽說你給人家臉上添了道疤,你可得小心翼翼的,讓我忍不住了,把你的臉變成蠶網。」  

    她見到沈塵揚的時候手骨咯咯作響,憤恨的說:「前幾日我去見姐姐,才知……你可真是偉大……」傾城的左臉仍舊魅惑,陰冷的右臉被蠶絲面罩遮住,看不到真實表情,只看到那只爬在面罩上的黑蜘蛛……

    沈塵揚抿嘴不語,避開她陰冷的眼神,眼中逝過一絲無奈,易悠妨於易離的份上,是不敢將他如何的,只是她那句話害苦了沈塵揚的耳朵,胡初風從此不依不饒的纏在他身邊嘮叨,他說「事情不簡單,那句話不是指為付城讓聖劍參戰,也不是當初對離離的放棄,那跟什麼有關,很重要,一定很重要,是個天大的秘密,你告訴我,快告訴我……」

    很不幸讓胡初風給猜中了……

    沈塵揚頭痛無比,這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情景,胡初風又成了那個老鬼口中的風子,老鬼,當年把他趕出師門時,他可說了「以後想都不准想起我……」沈塵揚搖搖頭,答應了,就不能反悔,說過不想,就不能再想……

    閻沖這幾日大部分時間都站在城牆頂閣俯瞰付城之景,熾血軍全權交給明陽與司空久整頓,明陽雖然是大楚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將軍,但他冷靜睿智的氣勢,處變不驚的氣魄和超凡的武藝甚得軍心,雖然為人有些孤傲,卻是十分懂得尊重他人,故此,在軍中與眾人都相處平和。

    而司空久,將位雖屈明陽之下,但由於他性情開朗,與人相處不分貧賤階層,故在軍中更是深入人心,在京城時,他與顧清兩人倒是性情相投,頗談得來……

    嵌帆平原下紮營的正光軍近兩日來顯得十分安靜,正中的一個帳篷裡面,奚炎正盤膝而坐,眉頭微皺,盯著面前膳几上的那張太極八卦地形圖,旁邊是搖燃的燈籠,一罈酒,和幾盤已經冷卻的膳食。

    奚炎並不是一個十分講究的人,他行軍打仗,住的是與士兵一樣的帆布帳篷,吃的是和士兵一樣的簡單食物,正光騎的士兵經常可以看到他們的鎮國將軍在排得長長的隊伍裡面,拿著兩個碗等待軍廚發配膳食。

    「將軍。」帳外響起深沉沙啞的聲音。

    「進來。」奚炎抬眸,用粗糙的雙手抹了把臉。

    「將軍,王城密函。」奚炎緩緩接過密函,抬眸望向進來的士兵道:「你有些面善。」

    「將軍,小的叫田壯。」那士兵垂首彎腰。

    「嗯,田壯,想起來了,日前本將軍曾問過你一些問題。」奚炎拂了拂自己下巴上的那縷鬍鬚,眉頭舒展開來:「來,你過來。」

    田壯抬眸望著奚炎,愣了一下,緩緩走到他面前,「坐。」奚炎向左邊挪動了一下,騰出一個位置,還在那上面拍二下,田壯磨蹭了半晌才坐過去,整個人有些發抖,顯得十分緊張,也許他活了大半生都未曾想過有一日會與鎮國將軍同坐一席。

    「幫我看看,如果這幅是付城的地形圖,你覺得,我們需從哪裡進攻最佳?」奚炎的手指在那幅圖上打了個圈,嚴峻的看著田壯。

    田壯怔怔的望著那幅圖,半晌才反映過來,詫異的望著奚炎,戰戰兢兢的道:「將軍,我,我……」他真的是太緊張了,連自稱都不知不覺改變。

    「沒關係,就當是閒聊,把你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奚炎並未看他,只是端起膳几上的一杯酒喝了起來,然後隨手從碗裡拿了塊肉塞進嘴裡。

    田壯吞了吞口水,漸漸便沒有那麼緊張,轉眸認真的盯著那幅地圖看,奚炎自顧喝酒吃肉,用手抓,完全沒有風度可言,只是眼睛卻不時撇一眼田壯。

    「將軍,這是什麼圖啊?好像一塊田。」田壯突然說道,眼睛仍不離地圖。

    「田?」奚炎不動聲色的放下手中食物。

    「嗯,我年青時在鄉下種地,經常要犁田,就是用牛拉著靶,我站在靶上,牛順著田的周邊翻耕泥土,最先耕外圈的,依次耕內圈,就像一個旋環的圓圈……」田壯一邊說著一邊用右手食指在地圖上畫圈。

    「也就是說,要耕完這塊田,便一定要先耕外圈,然後再一圈一圈的依次翻耕?」奚炎坐直了身體,目不轉晴的看著地圖上田壯不斷指劃的手指。

    「嗯,不過……這幅圖像一塊圓田,又不像,它的中間還有線,像個太極八卦,八卦?那中間這個黑點,便是八卦的重心嗎?重心一去,八卦便不成形了?」田壯皺著眉頭,輕咬下唇,食指指向那副圖的中間一顆圓點上。

    「妙!妙!妙!」奚炎忽倏的起身大喊,神情異常興奮,田壯被他這聲音喊醒了頭腦,倏的站起身,不知所措的望著站在軟塌上的奚炎。

    「田壯,你立了大功,哈哈……」奚炎的笑聲異常響亮,拍著田壯的肩膀,他的眼眸又湧現了久遠未見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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