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奚炎方才知道契血陣會是如此下場,該不會說那句「居然用女將,真是愚昧至極。」之話,誰說女子不如男?且,奚炎若早知契血陣兩次未真正上陣便輕易被人滅掉,那以後契血陣必該滅絕江湖……
這一戰,一萬駐城熾血軍死傷大半,而撤離而退的正光騎也損失接近一半,當沈塵飛手持玉笛,帶著司空久和傅萬霜……還有七千多熾血軍安然返回付城時,閻沖又一次對塵飛另眼相看,腦中又迴盪起之前沈塵揚說的那句話「事在人為,也許塵飛與天凡會扭轉乾坤呢……」
沈塵揚只停留了片刻便一逝而去,去追或已入仰光國境的天凡……
……
霰壇城離仰光王城需七日的馬程,而沈塵飛與天凡只用了三日時間便趕到了王城邊境,為避開重重朝廷城關,一路上他們都是從崎嶇山路馳馬狂奔,一刻都未曾歇息,兩人似早就約好了般,只是沉默的趕路,未多發一言。
太宣伍捌年,九月十九日,寅時,天際微亮……
「吁——」天凡和沈塵飛望著眼前一望無際,接天漫地的碧海,不約而同的勒住了馬,這片海雖浩瀚無邊卻非波濤洶湧,相反,它是安靜的,似仍在沉睡般,靜靜的安躺在他們面前,只有微風吹過的細微波瀾,淺泛漣漪……
「這是浴海,海的對岸是一道寬堤,走過那道堤便是王城了。」沈塵飛躍下馬,邊說邊環視四周。
天凡自馬背上站起,雙臂伸展,一膝彎曲,縱身直線上躍,躍高約十米,又迅速落下馬後,「真的似無邊際,竟看不到彼岸。」他喃喃道,回頭望向沈塵飛時,只見他右臂似海上一道波浪般柔逸輕展,微曲的五指瞬間舒展開時,三丈外樹林裡的一棵大樹便連根撥起直向這邊馳來。
「修兒,這海太寬,若我們直接以輕功飛躍又無助力之物,便難以到達彼岸。」回眸望向天凡時,唇角竟仍掛著一絲淺笑,眼眸坦然清澈。
天凡不禁愣愣望著他,心中暗想:他的擔憂不會比我少,卻仍是處變不驚,一路悠然明智處事,而我竟早以亂了分寸……
看著沈塵飛揮舞長袖輕展幾下,幾道清風夾著淺白色的疾光劈向臥倒在旁的大樹,只聽一陣沙響,那棵大樹的皮枝全都自動脫開,只露出一根巨大的白色木樁,看著他右臂一揮,木樁便馳入海邊,像一隻孤獨的木伐,天凡不禁問道:「你的武藝與舅舅的似乎不太一樣。」
「嗯,爹的武功是純粹的空輪劍法,而我卻淺學了一些其它武藝,平時我是極少使用空輪劍法的。」話畢,沈塵飛輕輕一笑道:「修兒,你先上去。」
天凡怔了二秒,便縱身躍上木伐,回頭卻見沈塵飛身體一旋,雙臂揮展,同時輕喝道:「修兒,站穩了!」一陣疾風便捕面而來,天凡只覺身下似閃光急逝,待眼眸看清時,一縷白影便輕逸落到他身後,再垂眸看腳下的木伐和方纔的海岸,竟已離岸十多丈遠,現在仍順著方纔那一掌的慣力在向前急馳……
回頭望著沈塵飛頎長的背影,那清逸絕塵的氣質,這樣完美的人,怎麼只有他一個?
「這海風,真舒適呵!」沈塵飛輕吟,負手而立,仰面迎風,片刻,感覺到木伐急馳的速度稍緩了下來,右臂隨意揚起輕捋一下胸前長髮,木伐便又恢復原來那樣的速度急馳向前……
「修兒,處事重在心境,心境清明,如順水馳舟;心境渾濁,則如逆水行舟;事即已成,我們便是山擋排山,海阻倒海,無需太多疑慮,只需向著我們的目標勇往直前!」沈塵飛微微側過臉,淺笑說道。
天凡仔細回味他這段話,半晌,忽喃喃問道:「塵飛,你才長我兩歲?」
「自我記事起,便是得天獨厚,不光是我身邊所有人都對我關懷倍置,甚至還有許多江湖中高深莫測的人物主動來收我為徒,授我武藝,教我學識。爹把這世間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了我,所以我才有今天,但是修兒,你沒有我的好福氣,好運氣,卻……比我擁有得多。許多東西,我一生也許都不會有,而你卻有了!」話說完時,木伐已靠岸……
天凡望著徑直躍上海灘的塵飛足尖輕點幾顆貝殼,不讓沙子沾染他純潔無塵的衣襟,便也縱身躍起跟上他無痕的腳步,他沒有問,問塵飛那些是什麼,因為他知道,塵飛完美無瑕的背後有太多的孤獨與冷清,而他不是,他心中有對爹娘的回憶,有遠大而又飄渺的抱負,還有永遠無法捨棄的明兒!他的心……裝得滿滿的……
一切彷彿都很順利,他們進了王城,住進了王城最大最豪華的客棧,一切都順著塵飛的安排,天凡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光玄王該早料到楚國會有人來拿茅啟和無字水舞捲,卻不一定會想到……那人就在最顯眼的地方悠閒自在的欣賞王城風光!
沈塵飛似乎並不急著去找東西,從市集到客棧,他對那些驚憾於他們兩人外貌氣質的路人一一含笑點頭至意,包括……那些淌著口水的姑娘……
終於進了上等客房,關上門,天凡深深的鬆了口氣,剛準備坐下,便聽到窗外一陣喧嘩,走到窗邊,竟發現一大群女子圍在樓下仰望這裡,即刻把窗戶關上,不禁皺起眉頭道:「雖然險處求生,也不必如此招搖吧?」
「我們並未招搖,愛美之心人人有之,這是自然現象。」沈塵飛倒了兩杯茶,拿一杯給他。
天凡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他,把手中之茶一飲而盡方道:「你想引什麼人出來?」
「修兒,你真是智慧過人!」沈塵飛笑容可掬的望著他,只是眼角卻逝過一絲異樣,天凡順著他的眼眸隨意撇一眼門外,那倚在門邊柱子上的身影顯然不是老手,半個身的影子都盡入他眼內。
「咚咚咚——」門外的敲門聲很有節奏,沈塵飛長袖一揮,房門便打開,二列丫環魚貫而入,左邊的端著美酒佳餚,右邊的端著錦衣玉服。
天凡望著最後踏入門坎的女子,淺施粉黛,面滿微笑,蓮步珊珊,端莊秀麗,落落大方!
「得知惜月公子玉駕本樓,奴家實在榮幸之至,粗食陋服,淺表地主之儀,還望公子切莫見笑!」那女子約三十來歲,話畢以袖掩唇,咯咯淺笑!
天凡聽得心中甚是詫異,他們來仰光如此隱密,居然一落腳便被人識破塵飛身份,這樣打草驚蛇,想劫走茅啟豈不是難上加難?不對,以塵飛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那他為何竟毫不防備,且似乎安然自得,絲毫都不擔憂……
「呵呵,『近水樓台』的生意可好?」塵飛說畢便直接坐在桌邊,那女子纖手一揮,丫環們作了個鞠便都退了出去。
「承蒙公子指點,『近水樓台』才有今日的富華,夫君外出購貨,未曾知道公子大駕,公子當年救夫大恩,甘靜永銘於心!」那女子走到桌邊給他們二人各倒一杯酒,抬眸望向天凡婉而一笑道:「這位公子好生靦腆呵!」
天凡聳著眉,一臉尷尬的望向正舉杯淺酌美酒的塵飛。
「甘靜,想必你都聽說我此行的目的,有何話,可直說罷!」沈塵飛說話間向天凡微點頭,天凡便坐在他對方位置「認真」用膳。
甘靜輕輕歎息一聲,緩緩坐在沈塵飛旁邊位置,盯著他看了半晌才道:「甘靜自知不能涉及公子的思維,一切擔憂在於公子或只是杞人憂天,只是奉勸公子,此次千萬不要輕敵,若有何需要效勞的,甘靜與夫君在所不惜!」
天凡不禁抬頭望了她一眼,這竟是個懂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女子,只是曾經指點過她們的生意,如今卻願為了塵飛與朝廷對抗,不論做不做得到,有這份心便是難得,若是換了那些稍有些貪生怕死之人,避都來不及。
「甘靜之言,塵飛會慎思,眼下塵飛便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忙。」塵飛淺笑說道,天凡心中一怔,原以為他會極力撇清與「近水樓台」的關係,以免連累她們,必竟這事不是一個生意人可以干涉得了的,不想他竟會……
「公子請吩咐!」甘靜仍含笑以對,眸光甚是認真嚴謹。
「為我籌備一場盛宴,並廣告天下,我惜月公子,三日後,即是九月二十二日,在王城東郊蝶戀竹林會聚天下英豪,即時,諸豪傑共賞……異絕天下的……無字水舞捲!」
天凡心中一驚,猛然抬眸盯著塵飛的眼睛,這個被喻為冠絕天下的人,心思深沉得……不低於穆子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