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根五米高的新月形白瓷石各相隔五米之距立地而聳,拱托著一頂圓形碧瓷石於頂部,這六枚瓷石均是天然開採的巨石磨練而制,每根白瓷石上都雕著一條巨龍盤繞,頂部的碧瓷石上雕刻的是一龍一鳳戲明珠,那些雕刻的龍鳳栩栩如生,似一轉眼便會騰飛九宵。
那枚龍珠是一枚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一半鑲入石內,一半露出,照得亭內光彩奪目,如臨仙境,白瓷石色承牙白似一塊巨形白玉,遠遠望去又似是一彎彎新月落入人間,聳立在古銅山頂的飄渺峰上。
一條條純白無瑕的絲幔從碧瓷石內壁纏繞至頂部繞成一朵如絮的雲花,再從頂部飄揚灑下,隨風飄舞,碧瓷石色承碧綠有如清潭深處最底層那一捧蕩去塵土的水,此刻被純白無瑕的絲幔纏繞著,更有一種撲朔迷離霧中看花的美感,石質光滑而溫潤,冬日聚集陽光之暖讓其內壁溫潤如玉,夏日任涼風吹去炎陽,內壁清涼,是一塊冬暖夏涼的寶石。
那六枚寶石形成的飄雲亭,代替了十年前那用木樁所搭的飄流亭,飄雲亭裡,一身白色錦服外套淺藍薄袍的男子正望著曲柯台上的那一壺碧螺春發呆,白雲翻滾,清香襲人,茶葉沉入壺底,展葉吐翠,身後的黑衣人回頭看了一眼從山下疾速馳來的褐色峻馬和馬背上那抹青影,眉頭微皺。
「叩見主人,趙雄遲了,請主人處罰!」青衣人影一躍下馬便跪倒在地。
趙爭鎖眉望著眼前的師弟,眼眸冷光如冰:「十年未見,你被那些榮華富貴名利權勢熏蒙了心麼?居然敢遲到?主人在此候你一個時辰了。」
「趙雄讓主人久等實在罪該萬死,願受任何處罰,但請主人明鑒,趙雄從未有過異心。」趙雄膽戰心驚,今天如果不是有突發意外,他怎麼也不敢遲到讓主人等,可是,即使知道主人會龍顏大怒,甚至可能殺了他,他還是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
「起來。」聲音極輕,語氣極淡,不仔細聽,彷彿從未講過。
而趙爭聽見了,卻未語,他不明白為何今日他會要來這裡,並召了趙雄,十年前主人讓趙雄上任御品將軍,統領五千銅甲少將留守宮中,卻下令十年不得與他們聯繫……
每年的今日,他總是特別沉靜。
「起來吧,過來坐。」穆子暉突然轉過頭,竟是滿臉的隨意,似乎對趙雄的遲到並不感到有任何憤怒。
「主人。」趙雄望著他,十年未見,主人竟一點未老,甚至是年輕了,連那次病故突變的白髮如今也變成墨色,趙爭撇了他一眼,眼中仍是滿滿的怒氣。
「爭,你也坐下。」言畢端起一杯茶,輕輕吹一口氣,抿一口:「嗯,清香襲人。」
右手輕輕一揚,二團粉雲飄逸而來,後面即是一白一黑兩抹劍影,二樂與四樂手中各端了一個青木拖盤,裡面有幾隻碧玉碟盛著精美的點心,兩隻白玉壺裝著熱氣騰騰的碧羅春,還有幾隻透明月光杯。
二樂看一眼趙雄,嘻嘻笑起來,小酒窩便跑上了臉:「雄,十年未見,你老了。」
「是啊,老了喔,是不是被那個藍晶公主折磨得呀?呵呵。」四樂也打趣著。
穆子暉的十三個隨從中,三吳趙爭和雙野包括一樂對他一直都是十分的恭謹順從,從不敢有絲毫不敬,唯有另外那六個樂兒,這十年來竟能漸漸不拘禮的在他面前打趣笑談。
「啊?」趙雄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兩個丫頭,不敢置信,從前她們在主人面前從來都是謹言慎行,一言一行都是看他的顏色指示,如今怎麼變得如此大膽。
「大家都坐下。」穆子暉 拿起一塊點心放在掌中,抬首望一眼頂部那枚夜明珠,有些刺目,瞇起眼,然後閉眼,半晌,才緩緩睜開眼,看著曲柯台前圍坐的這幾個人,正認真嚴謹的看著他,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墨如黑夜的雙眸盯著掌心中那物,沉聲道:「平淡無奇,與世無爭,如它,能夠存留多久?一日?二日?三日?」
「這點心是燕窩與參粉蒸制,如今時節,存放三日尚可食用,七日,便會霉掉,若是夏季,一日都不可存放。」二樂與四樂齊聲答道,臉上表情肅穆而莊嚴。
「而它……」他抬首,望著那顆夜明珠:「永世不朽!」
趙雄聽畢,眼中有抹驚慌一閃而過,又要開始了麼?半晌,他抬頭迎向穆子暉那幽深的眸光,那樣深不可測的眸光,隱隱透著一絲寒意,卻讓他勢死追逐……
救命之恩,知遇之恩,無以為報,即便是死,趙雄也萬所不辭。
……
七人斂收內功,在樹林中騎馬奔騰,每人背後均背著一彎穆家專制的熾焱弓,卻沒有箭,穆子暉與雙野遙遙領先,迅如疾風奔馳在前,緊隨其後一丈之距的是趙爭與趙雄,二樂與四樂尾隨後面兩丈之距,兩人一路歡歌笑語。
「爭,這兩個丫頭都是怎麼了?瘋瘋癲癲的,主人好像也不在意,為什麼主人會變得這麼隨和?如果是以前,我這樣遲到,不是死就是殘。」趙雄終於忍不住問道。
「是月兒。」趙爭提了點速。
「哦,月兒從小便活潑開朗,近朱者赤,久而久之,便影響了身邊的人,主人對她又是疼愛有加,所以也由得那兩個丫頭了。」趙雄笑笑,趙爭一向寡言少語,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短短一個字,他便知道要表達何意。
「哎,那裡有只梅花鹿,抓來送給月兒做見面禮。」趙雄話畢弓已拉開。
「慢著。」趙爭急忙大喝。
「為何?」趙雄收弓,不解的問。
「你未看見那隻鹿的鹿茸上繫了一縷紅繩麼?」
「紅繩?」
「這林中之獸,你要射前先看看身上是否有縷紅紗或紅繩,有的話千萬不要射,否則我都保不住你。」趙爭嚴肅道。
「哈哈……」前面奔馳的子暉聞言突然大聲狂笑。
「撲哧。」二樂四樂及雙野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趙爭十分不解,什麼紅紗,他看第二眼時,那只梅花鹿早已聞風而逃,再看看一臉嚴肅毫無玩笑之意的趙爭,心想,這傢伙是不是也被月兒影響,居然學會開玩笑了。
忽聞左邊林叢中一陣沙響,舉弓拉弦,一束疾風即變無形之箭循聲射出,卻在同時,一抹白影飄然而過,待趙雄回頭望去,白野已抱著一隻碩大的野兔騎回馬背,那只野兔尾巴上居然真有根細細的紅繩紮成的小蝴蝶結,吞了吞口水:「真的?」
「叫你莫動,真要是射殺了繫著紅繩的動物你便知道何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趙爭瞪著他:「什麼意思?難道這些繫著紅繩的動物是哪個地獄羅剎之物不成?」
「正是,你猜對了,那地獄羅剎可不是一般的厲害,她能讓你欲哭無淚。」黑野接過話說。
趙雄目瞪口呆,巴巴望著一旁竊笑的穆子暉,腦袋一陣恍惚,第一次從他們口裡聽到這樣的戲言,第一次看到主人那毫無拘束的豪放大笑,還有這種……竊笑。
他從未見過,是他們麼?十幾年前冷血無情面如冰霜,任何事物都不放入眼底的人,今日竟會阻止他殺一個動物,甚至,主人身邊的人從來都是傲世不羈,哪有對什麼事物言怕之理。
「什麼地獄羅剎如此厲害?我倒真想會會。」趙雄嘀咕道,忽覺附近有內力浮湧,大家即刻都安靜下來,半晌,一抹白影和一抹紫影遠隔十丈之距偏然飄過……
只是瞬間,穆子暉便使出光速輕功閃電般追去,趙雄與各隨從棄馬緊跟其後。
偌大的山洞被煙霧環繞,洞頂上朱紅色的「無憂界」三字是用各種千嬌百媚的鮮花編排而成,洞口不停往下滴的清水在白霧的環繞下似一串串珍珠鏈一般光彩奪目,洞內不斷傳出的歡笑聲清脆明朗,隨心怡情,宛如天籟,那是兩個聲音,一男一女。
洞中南面牆上一簾清水順著石壁上碧綠的青苔流入那一方清亮如鏡的碧潭中,明月蕩在青籐鮮花編繞的秋芊上笑得無拘無束,懷中抱著一隻與她衣襟同色的小白兔。
一群彩蝶圍著她翩翩飛舞,旁邊的水潭裡,赤著上身挽起褲腳的明陽正在給一隻梅花鹿洗澡,滿洞到處都是溫馴的動物,兔子、松鼠在蹦蹦跳跳,蝴蝶、青蜓在翩翩飛舞,山石和樹枝上到處停棲著不知名的小鳥在嘰嘰喳喳,兩匹狼在水潭邊飲著清水,一隻老虎在潭邊打盹兒,一隻長頸鹿站在水潭旁邊伸長著脖子舔著明月那兩隻赤著的玲瓏小腳,而那些動物,或者是鹿茸上,或者是小尾巴上,或者是腳上,都繫著一縷紅繩。
忽然,一隻雪狐從洞頂躍入明月懷中。
「啊,絨兒,你跑哪兒去了?上次給你做記號你就跑了,要是給壞人抓去可怎麼辦啊?」明月撫著懷中這只雪白的小狐狸,伸出自己的小指,使勁咬一口:「別動,我給你做記號,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了,再也沒人敢動你了。」
小指上的血點上雪絨狐那兩隻細長的雙眼之間,一粒朱心痣頓時讓它更為明媚動人,小狐狸靜靜的把頭埋入她懷中,彷彿十分依戀這個渾身散發著清香的懷抱,只是明月的懷抱太小了,擠不下那麼多小動物,小白兔被雪絨狐擠了下去,眼看就要掉進水潭。
「啊……絲兒……」一聲驚呼聲響起,明陽縱身一躍接住那只掉下的白兔絲兒。
「撲通——」那只打盹的老虎掉進了水潭。
「啊……」
「哈哈……」狂笑,明月笑得彎起了腰,抱著懷中的雪絨狐縱身躍起,在無憂界中使出渡雲逸風,似一片飄逸的雪花在隨風飄舞,一群彩蝶始終圍繞著她,彷彿她是一朵嬌艷無比的花兒,那樣的吸引著它們……
啊,那是什麼?哇,好寒的眼神啊。
「撲通——」落入潭中的明月顧不得擦拭臉上的水,心慌的看著洞口,眨眨眼,再眨眨眼,那人站在陽光射入的洞口,一團白霧環繞著他,軒昂挺拔的身形,巧奪天工的面容,驚為天人的氣勢,彷彿天神降臨,叫人看得心曠神怡,只是那墨黑的雙眸,哇啊,冷若冰霜
「暉叔。」
「舅舅——」
隔了十年,這是趙雄第一次見到長大了的明月,直到許多許多年以後,當滿頭白髮聲音沙啞的老人趙雄,再度回憶起明月時,猶記得那一日,如空中明月般的人兒是多麼的渾然天成,純潔無瑕,一雙眼睛清澈如鏡,似能讓人看到……自己的內心!
這樣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笑,卻換來了懲罰,明陽被罰去慈心庵面壁思過一個月,而她,當她抱著子暉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時候,看著主人那一臉的冷漠與惱怒,眼中卻閃著憐憫的雙眸時,趙雄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欲哭無淚」了,當烏龜遇上鐵錘,當火遇上水,當日落遇上月升,當穆子暉遇上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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