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晚精通易容之術,只要買通了監獄裡的看守,把一個身形相似的女子送進牢房,兩人對換一下衣物,幽晚做一些易容,就能輕易瞞過很多人的眼睛。成功脫離那囚禁的牢獄。可是之後呢?劉業勳不知道今天之後,幽晚會怎樣?自己會怎樣?於懷會怎樣?甚至花語在今天之後又會如何?
前路茫茫,他卻再也不是掌舵的那個人。
「人呢?」看清了進入房間的劉業勳身後並無第二個人,幽晚不覺主動詢問。這「機會」是她給他的,她自也不介意傾力配合。
劉業勳怔怔的看著她,心裡知道她問的是花語,亦深知到了這時她還如此詢問,那只代表她至始至終沒有改變過初衷。
「幽晚……」思慮了幾個晝夜的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剩單薄的呼喚。「如果折磨我的下半輩子,能讓你放棄仇恨的話,我隨你處置如何?」
幽晚淡然嫵媚的輕輕淺笑,這是桀驁不馴的劉業勳嗎?這是冷酷無情的劉業勳嗎?這是被人捏握了「軟肋」不得不低聲下氣聲聲哀求的劉業勳嗎?身體因為壓抑大笑而微微的顫抖著,笑意卻蕩不進清冷的眼底。
這一天!這一刻!這一句哀求!
∼她等了30年啊!
30年!
∼多少個輾轉反側,多少個心碎自殘,多少個無眠詛咒的夜晚啊。
此刻卻已生生放到了自己的眼前。
「劉業勳!」清脆嬌嫩的聲音如曇花初放般柔軟魅惑:「你這是在求我嗎?你到此刻還在做著讓我救你兒子的美夢嗎?呵呵……讓我猜一猜你現在的心情如何?」淡淡的挑起眉頭,幽晚刻意的挨近劉業勳的身體:「你現在應該有一些不甘心吧?」刻意的拉長了尾音,幽晚仿似思索,又似享受的戲弄續道:「你現在一定有一些無奈和無力是不是?明知有辦法可以拯救,偏偏只可以無能為力的看著,只能把生死交到別人的手裡。這樣的滋味只怕已讓你這幾日寢不能安枕,食無法就味了吧!」幽晚的臉上還是一慣溫軟的淺淺輕笑,可這笑,笑在眉梢,笑在唇畔,笑在指尖,甚至笑在了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之上,卻笑不進那深邃如空谷深潭的眼眸。
「劉業勳,我當時跪在你父親面前傾我所有只為了換取我兒子的命時,也是這般的心情,可是你知道結果?你可知道我的腿是如何被我親手卸下的嗎?你可知道我斷了腿立誓不再糾纏你,得到的又是怎樣的答案嗎?」
溫軟的聲線終於破碎成鋒利的寒芒,壓抑了30年的怨恨卻無法煙消雲散。
痛!這份痛折磨了她30年!
怨!這份怨她壓抑了30年!
恨!這份恨折折疊疊積存在心底已經30年!
∼難道就憑他劉業勳一張金口的哀求,就能徹底放手嗎?
天方夜譚!幽晚挺直脊背,淡然冷笑。佛論因果,既然有人種了「怨因」,又怎能輕易捨棄「恨果」。
安靜的對視了半晌,沉默的空曠裡只剩下無盡的絕望和疲憊,劉業勳長長歎了一口氣,重重的合上眼簾。轉身幾步行至門前,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拉開了房門,低聲對門口的隨身執事吩咐了幾句後,亦轉身緩慢的走到屋子角落裡的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幽晚30年的怨恨象密密麻麻織就的巨網一寸一寸把他最後的希望吞噬成黯黑殘缺。
抬眼向窗,窗外的光影隨著時間越發的明媚,可是明媚驕陽卻有永遠無法溫暖的寒涼淒楚。
一切已成定局!
劉業勳自己亦明白,其實在今早初見幽晚時,看到她嫵媚嬌笑就已能猜到最後的答案。可是不甘啊!就如幽晚所說,這樣的結局如何能讓人心甘。幽晚只知道固執的用這樣殘忍的答案懲罰和救贖過去的傷害,卻不知道這個答案在懲罰了他的同時,亦懲罰了她自己。
耿於懷!
∼誰能想到當這個名字裡流進了他和幽晚的血液時,上帝不僅在天堂開了一扇窗,亦在地獄打開了一道黑暗的門。
光影舞動,窗外綠葉婆娑,暖風中的白色茉 莉 花正是怒放競艷,香飄濃郁之時。只是飄進了房間的香凝溫婉中,卻透著一絲一絲重重的壓抑和惆悵。
屋中的兩個人相距只是咫尺,可是心呢?
默然相對中,沒有等太久,漣漪已被執事領進了房間,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側的幽晚。漣漪那原本黯然神傷的眸子剎那盈滿了光彩,快走的步子變成了小跑,她衝過去兩隻手緊緊的抱住幽晚,手臂是那麼的用力,就像在絕望中抓到了最後一抹希望,卻不知道這希望只是沙漠裡的海市蜃樓。
「晚姨……晚姨……見到你真好……」慼然的眼眸中全是滿滿的激動和希翼流光。
幽晚抬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髮絲,優雅而淡然的慢慢綻放嘴角的輕笑:「漣漪,你在這裡好嗎?風亦很擔心你。」
擁抱的手臂輕微的震動了一下,可是很快又恢復是力度。原本靠在幽晚懷中的身子立了起來,手臂下滑,改以手掌相握:「晚姨,和我去見一個人。」漣漪說的很急,說完就欲轉身而去,卻被幽晚巧妙的輕輕掙脫了她的手掌。
雙眸靜靜的瞅著漣漪,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優雅和淡然,彷彿這世間從沒有什麼事能讓她慌亂。另一隻手的手指卻開始在窗台上輕輕的敲擊起來,才敲了兩個音節,手掌卻被漣漪再次抓回了手裡。
「晚姨,幫我救一個人,幫幫我,我知道我任務失敗了,也做錯了事,可是你一直一直那麼的疼我,能不能這次幫我一個忙,救救他。」漣漪說的很急,語氣卻是前所未見的懇切。
幽晚原本淡如秋水的眸子突然有了一絲暗暗的波動,轉瞬卻已消失不見。回手拉住漣漪的手掌,幽晚有些不確定,有些猶豫,有些不可置信輕聲詢問:「你要我救耿於懷?」幽晚說的語速很慢,可是心卻慢慢開始向下沉去。
漣漪點頭,那渴求的、希翼的的眸子裡已有了水光。抓握著幽晚的手掌不自覺收攏了幾分,眼睛卻只是緊緊的盯著幽晚那粉色柔媚的薄唇。
微微吊起了眉頭,幽晚繼續試探的問:「為什麼?」
為什麼?
漣漪一怔,猶豫的張了張嘴,然後細細的牙齒咬在了下唇上,含在舌尖的那個字卻怎樣也說不出口了。她無法說愛,因為怕一個簡單的「愛」字,勾引出幽晚未知的情緒,幽晚和簡風亦予「東靖盟」和耿於懷顯然是有仇的,那麼在這些對立的仇恨中,自己那「渺小」的愛如何成為讓幽晚施救的理由呢;可是不承認「愛」,卻又去哪裡找一個可以讓幽晚非救耿於懷不可的借口?
無法言語,所以只能靜靜的瞅著,祈求的瞅著,心亂如麻又急又痛的瞅著眼前那不確定的「希望」,額角慢慢滲出一片濕濡水漬。
「漣漪……」幽晚有些悲憫的看著她,伸出手掌輕輕的撫摸著漣漪光滑白皙如錦似緞的面龐上。心底一震,居然泛起一抹悲涼:「你愛上他了?」明明是問句,可是幽晚卻用了肯定的語氣。漣漪的反應騙不了人,她也年輕過,她也極致的去愛過,她自然亦明白那樣焦慮煎熬的眼神代表著什麼意思。
她唯一無法相信和接受的是一個完全沒有了相愛記憶的女子,放到了情人的身邊,居然依舊有了愛上的結果。就如初聽耿於懷殺了9個「襲人」,獨獨留下了漣漪一般,在最緊急的殺戮時刻,居然能在10個相同樣貌和紋身的女子當中留下真正的情人。
∼他們倆是怎樣的一對情人?
「一生一代一雙人!」幽晚淡然的笑,眼底卻有濃稠的悲憫在蔓延,她終於也做了拆散鴛鴦的那隻手。
閉了閉眼,因為太相似的過往和結局只是招惹了廉價的心軟和不忍。而她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又怎能讓一時的心軟放棄籌謀已久的計劃。
心和身體已經分離,既然沒有了心,自然亦沒有了心軟的權利。
窗外是明晃晃的光帶,透過了枝葉的間隙射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卻只剩斑駁的碎光。
幽晚再次睜開眼睛,眸子已失了一貫的溫軟,冷如寒芒的眸子投在漣漪的眼底,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在嗜血前最後的磨砥,一下一下磨出冷厲,磨出嗜血急鋒。
「漣漪,你在這裡可曾想過風亦!」
漣漪怔然,心裡因為這個名字而疼痛,因為這樣尖銳的質問而難堪。可是也因為這樣的提起沒有一絲回頭的猶豫而有了再次開口的勇氣:「風亦,好嗎?」
她本應該在初見幽晚時,就問出口的詢問,卻是到了此刻才問出口。
幽晚沒有回答,那幽深的眸子裡一晃而過的深邃,讓漣漪的脊背下意識的挺直。
「漣漪,你不該欺騙他。」幽晚刻意的誤解和扭曲,卻拒絕再看她哀求的眼神,因為這樣的漣漪,太像當年的自己。如自己當年一般的無助,如自己當年一般的絕望,而她的結局也注定將與當年的自己一樣。
殘忍嗎?
也許!可是誰讓她愛上的是他∼劉業勳的兒子!
欺騙?
漣漪忡怔著瞪大了眼睛,搖頭再搖頭,她對簡風亦從來沒有承諾和交託。怎麼可以用欺騙來定義一段沒有開始的感情。有些疑惑的盯著幽晚的臉,有些什麼模糊的東西從心臟處劃過。無聲無息的讓一抹寒冷急凍住心底那層層累積的希望。連伸出的手指亦凍出了尖銳的冰刀形狀,彷彿一不小心就要割裂那最後一絲信任。
屋子裡飄散著濃郁的茉 莉 花香,亦有幽晚身上清軟的荷香,兩香揉合,卻帶出一絲陰鬱而殘忍的味道。
「晚姨,你為什麼在這裡?」
幽晚笑,多聰明的女孩,就是在這樣一個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依舊沒有忘記冷靜的應對和分析。可是很多事,就算看清了,瞭解了,又怎能改變結果。
而偽裝既然已被看透,那又何須繼續做戲。
「漣漪,你最近生病了吧?」似有意似無意的用手指輕輕的劃過漣漪的耳珠,眼神從冰冷鋒利慢慢轉成如水的溫柔,可是那溫柔就像帶毒的刺讓漣漪渾身不自禁的泛起戰慄。
寒意終於自心底氾濫開去,由一點慢慢蔓延成一片。
抓握著幽晚的手指終於慢慢鬆開,身子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地上被陽光投射交疊的影子因為角度和距離的改變,緩緩拉長,終是分成了兩個獨立的個體。
幽晚為什麼會知道她的疼痛?她一直都知道嗎?可是為什麼又從沒有告訴過自己?簡風亦呢?簡風亦也知道她現在這樣的狀況嗎?可是為什麼他也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提過半個字。甚至還在這樣的情況下,把自己推到了生死的風口浪尖。
手指在推測中漸漸失了溫度,身體卻挺直如寒芒內斂的陰煞鋒利。
欺騙?
∼到底是誰拉開了欺騙的序幕,又是誰在上演欺騙的戲碼!
「『東靖盟』的朱雀,凶殘而卑劣,我與他有奪妻之恨,喪子之痛……」
這是真的假的?這是真的假的?
如果幽晚和簡風亦一開始就把自己騙上了勁風急浪的生死關口,那麼他們所有的言語和交待還能期望怎樣的真實和信任。
朱雀耿於懷的確是個狠辣而冷酷的男人,那是她親眼所見。可是他也許會奪妻!滅子?他是那麼深愛著她所偽裝的這張臉的主人,就算簡風亦的妻子就是那個叫花語的女子,他亦絕對不會做出「滅子」這樣的事去傷害那深愛的女子吧!
不會嗎?
黑暗裡的男子必要的時候會做出絕對血腥的選擇。她為什麼在這一刻如此篤定的去以為,而直覺的全盤否定了幽晚和簡風亦曾經說過的話。
為什麼?
想不透為什麼在此刻如此選擇信任和排斥。可是漣漪卻深知,心的感覺沒有欺騙。耿於懷從始至終沒有詢問過她刺殺的原因,亦沒有辯解為何在最後關頭護住了自己的原因。他只是默默的抓著自己,默默的關心著自己。而幽晚和簡風亦呢?他們對她說了太多的話,可是卻把暗有「隱疾」的自己送到了生死一線。
∼這個世界誰還可以信任?
漣漪的身子慢慢開始往後退去,越往深想,退的越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腦子裡模糊的猜測著,想到了一些結果,卻如揭開了鮮血淋漓的傷疤一般,溢出了被出賣的慘痛。隱約的心裡有一個聲音由小到大的在嘶喊:被出賣了!被出賣了!離開!快離開!面前的人已不值得去信任!
起身快步逃離,卻被幽晚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漣漪,我是來幫你的。」
幫?
困惑的望著幽晚那雙美麗的,溫柔的眼,仔細的尋找,卻找不到自己希翼的安全和真誠。
她對她說的每一個字,簡風亦對她說的每一字剎那從腦海裡一一閃過。是的!他們不再值得她再去交付「信任」兩個字。既已開始欺騙,何須偽善施捨。
「我不要你幫。」掙脫了幽晚牽拉著自己的手掌,漣漪邁開了大步朝房門走去,她要去找那個值得交付信任,可以讓她安心和依偎的溫度。她不要在這裡成為被出賣和利用的對象。
「漣漪!」幽晚看到了她眼底徹底的排斥和受傷,心頭一緊,沒想到她居然那麼快已想清楚那些混雜的欺騙和利用。可是算算時間,她本已到了「契機」鬆動的最後時期才對。而且從剛才的反應看,漣漪的確也應該清楚自己的處境。她就算想通了自己和簡風亦一直對她只是利用和欺騙,難道亦不考慮一下自己此刻的處境而公然拒絕最後醫治的機會嗎?
奔跑的身子,在手碰到門扉的時侯,停了下來。幽晚暗自舒了一口氣,心底冷笑,這世上真正有因為害怕被利用就不畏生死的人嗎?
心底的笑還沒有蔓延到眼底,漣漪卻已開了口:
「我可以用你給我的『幫助』換你救耿於懷的命嗎?」她轉身看她,清透的眸子裡游移著一抹不確定的試探。她終是不想放棄一切可以救耿於懷的機會,卻也深知自己都是被利用的籌碼,又怎會有議價的權利。可是她還是問了,因為被利用不要緊,只要給她相等的收益,她願意成為她手裡的那枚棋子。
幽晚淡然的勾起了嘴角,那笑帶著三分悲涼,七分憐憫:「漣漪,你忘記了自己的任務,忘記了深愛你的風亦,甚至還要用你的生命去救一個我們共同的敵人嗎?」
「他不是我的敵人。」漣漪低吼。
∼幽晚到了此刻,還要繼續偽裝欺騙嗎?
「如果我不幫你,你猜得到後果嗎?」認真的看著漣漪,幽晚刻意漠視她的憤怒。
需要猜嗎?
那一次一次高頻率發作的頭疼和耳內滲血還需要什麼樣的猜測?她已經給出了生命兩個字眼,還需要怎樣去揣摩呢?漣漪冷冷的回視幽晚,如果她還想在她的身上搾取可憐的負罪感,只怕她要失望了。
背後有道冷然的目光,一直燒灼著漣漪。
下意識的漣漪回頭瞥了一眼,才發現原來暗處的角落裡居然坐著劉業勳。此刻那冷厲的老人只是疲憊的半靠在椅背裡,額前的髮絲沒有以往所見的平順,眉頭緊蹙,雙眼卻只是複雜的看著站在她對面的幽晚。那眼神是痛苦的、矛盾的、掙扎的、甚至是絕望的。可是那眼神裡似乎也有些糾纏和不捨。
好複雜!
為什麼每個人都如此的複雜?
是他讓幽晚來的吧?他也在想一切可能的辦法,去救耿於懷不是嗎?那麼為什麼晚姨人到了,卻依舊不願意交出解藥。如果沒有達成協議,那麼為什麼晚姨會在這裡。如果晚姨是被抓來的,為什麼沒有捆綁的痕跡。
眼光調回幽晚的臉龐之上,眼光卻無意間掃過掛在牆壁上的圓形掛鐘。快9點了,而9點是耿於懷要開始「火療」的時間。昨天夜裡去找了游破雲,從他嘴裡知道了這次「火療」的危險性。
「火療」的確危險,可是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與其在這裡耗費時間做渺無希望的懇求,不如去抓住那五成的勝利,最少那是可以努力的光明。
一旦發現沒有留的必要,漣漪的心頭,眼裡已迅速佔滿了那溫暖的影子。手指用力,已旋開了門扉的扶手。
她沒有時間耗在這些陰謀和算計之中,這裡有劉業勳,而他手裡也許會有談判的籌碼。而她的價值不在這裡。
「漣漪!」幽晚看到了漣漪開了房門,不自覺的呼喊,眉頭輕輕的蹙在了一起。半是威脅,半是警告:「你真的要放棄這個機會?」
漣漪淡然的回眸一笑,「他在等我,有些選擇我願意用一生去賭,可是卻不願意用一生去後悔。」說完開門而去。
這裡不屬於她,她的世界裡必須要有那溫暖的擁抱。
「漣漪……」心底那冰冷的一池凝固的寒冷,突然被漣漪決然離去的背影震出了一條裂紋∼有些選擇我願意用一生去賭,可是卻不願意用一生去後悔。好傻的女孩,可是為何傻的讓人莫名的有些心痛。
幽晚心裡百味陳雜,彷彿間恍惚的亦看到風雨中,那微攏著肚子站在樓下癡望著那燃燈明亮的自己。當時的自己又何曾想過「後悔」二字。
明亮在室內蔓延,沉默卻已充滿了整個房間。
安靜的!牆上的掛鐘安靜的,盡職的一秒一秒在心間滴答滴答的響著,帶著幾分提醒,帶著幾分催促。
終於幽晚自回憶裡拉回了自己的思緒,長時間的站立,儘管沒有移動,右腿的義肢接合處卻泛起一絲不適的僵麻,刻意的把身體的重量移到左腿上,卻發現不知何時,劉業勳已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伸手扶住了她半傾的身子。有些惱意的甩開他的手掌,幽晚幸災樂禍的看著面前這個愛了半生,亦恨了半生的男子:「不是我不守信,是她拒絕了。」
扭緊的眉頭沒有舒展,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卻暗藏心疼。
「送我回看守所吧。」身體的最深處一絲疲憊慢慢氾濫成汪洋。這是報復後的味道,這是她一直希望看到的結果。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軟肋」在自己的面前一寸寸斷裂、死亡,讓那一寸寸的「傷痛」和「絕望」慢慢侵蝕他看似堅不可摧的銅皮鐵骨。可是為什麼喜悅如此單薄,單薄的仿若只是心底深處遺失的兩個字符。沒有重量,沒有生命。
「不要再回去了。」劉業勳安靜的說,太安靜了,說完彷彿這如荒漠一般的房間都起了回音。
幽晚斜睇著他,半是嘲諷半是不懂:「什麼意思?」
「那裡不再安全。」
幽晚燦然輕笑,他何時開始關心她的生死。以前沒有,是否要從現在開始施捨嗎?嘴角的笑,蔓延到眼底,泛起徹骨的一片寒涼:「那麼是要在這裡給我一間囚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