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的?」低頭看著那水色的玉茉 莉,心裡喜愛著,卻因手上的麵粉而沒有用手去碰觸。
「喜歡嗎?」溫軟的笑,摟抱的手臂更用了幾分力,抱不夠她,手上的事已到了尾聲,想到幾天以後,花語穿婚紗的樣子,耿於懷就更迫不及待的希望時間能快些過去。
簡風亦和龐雅媛離婚了,在這個時候做這樣的決定,是想撇清他和龐同德的關係嗎?指望自己能放過他?不,決不!讓他疼痛的人,傷害了花語的人都不會被原諒。收拾他比收拾龐同德要容易,一般的幫派爭鬥,就可以沉重打擊「蟒幫」。但他現在卻沒有動手,他想安靜的先把和花語的婚事辦了。簡風亦失了龐同德就失去了牽拉上層關係的鑰匙,要解決現在的「蟒幫」,只要在拉斯維加斯遙控就好。而且帶花語離開,再動手也相對安全。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垂死掙扎的反撲自是有其殺傷力。
「要出去吃嗎?」花語在耿於懷懷中的身子轉了過來,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卻看見他一臉促狹的笑意。
「怎麼?」
耿於懷抬手,一邊用手指輕輕擦掉花語眼瞼周圍的麵粉,一邊愉快的笑出了聲:「還沒有嫁給我,就變成黃臉婆了。那嫁給我以後,是不是要變成醜八怪了?」
「啊呀!」看到他手指上遺留的麵粉,花語剎那紅了臉頰,輕輕捶了一下耿於懷的肩膀,一頭把自己的臉頰埋進耿於懷的肩窩,不管臉上有什麼都努力的往他身上蹭去。「你敢嫌我呢?」邊說邊用滿是麵粉的手惡意的去捧住他的臉。
而他竟沒有推擋或躲避,讓她真的捧了個正著。那樣精緻邪魅的五官,那樣柔情滿溢的眼眸,那樣慵懶中帶著寵溺微笑的嘴角,再加上那樣不搭的甚至有些滑稽的麵粉。讓花語終於大笑了起來,原來突然反差太大是這樣的效果。
吊著眉斜睨著笑趴在自己身上的花語,耿於懷終於有了被幸福抓住的感覺。幸福原來是這般滋味,他的幸福原來只有兩個字∼花語!
「花語,我們會幸福的!」他在她耳邊輕聲低喃,聲音溫軟如水,流進了花語的耳,流到花語的心裡卻已凝成了冰。
有些僵硬的把頭自他的肩窩抬起,她找到他濃情灼烈的眼眸:「會嗎?」
「會的。」他萬般的肯定。「『龐氏創業』和龐同德會一起毀滅,下個星期我們回拉斯維加斯。」
花語的眼裡帶著些許困惑,既然解決了為什麼還要回拉斯維加斯。可終就是沒有問出口。
下個星期!?
∼對她已是遙不可及!
兩個人打打鬧鬧的包完了最後一盆餡料,放進了冰箱的冷凍格。第一鍋的餃子還沒下水,家裡卻來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青龍況烈和劉業勳!
劉業勳已經接觸過,況烈卻是第一次見面。
身形魁梧,寬肩窄腰,古銅色的肌膚,剛毅的國字臉,稜角分明的五官裡,最惹人注意的卻是那雙張揚而坦蕩的眼眸。耿於懷的眼深若寒潭,內斂深沉,只要他想他可以永遠不讓你看到他心底深處的那一絲微薄的情緒。可是況烈的不同,他的眼彷彿會說話一般,話還未出口,眼睛已告訴了你七、八成的念想。激動的、欣喜的、猶豫的、真摯的……,太乾淨的眼眸,乾淨的彷彿有些不真實。
兩人見面首先是不可避免的擁抱,看得出來,耿於懷和況烈感情很好。擁抱紮實而有力,再分開時兩人眼裡都是的笑意滿滿。
「怎麼來了?」
「為了一個頭痛的人,也為了一件頭痛的事。」青龍說的直接,耿於懷直覺的用眼瞟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劉業勳,突然伸手一把拉過站在一旁的花語,手腕一帶攬住了花語的腰,眼睛直直的、甚至帶著幾分防備的瞅著站在對面的況烈和劉業勳。背脊多了幾分僵硬的味道。
況烈笑吟吟的看了耿於懷幾秒,又調過眼來從頭到腳的仔細打量了一下花語,然後禮貌的向花語伸出了手:「我是況烈。」
花語微笑,伸手回應的握了一下:「花語。」
他的手乾淨而清爽,雖然有些粗慥,掌心還有些厚實的繭子,卻給人溫暖安全的感覺,直覺讓人對他有些好感。而且他那雙乾淨而清澈的眼眸望著花語時,也充滿了善意和接納的味道,並沒有初見劉業勳那種防備和排斥的感覺。花語想況烈的那句話並不是針對自己。下意識的伸手去握了耿於懷的手掌想安撫他的情緒,輕輕的一碰觸,卻已被他的手指緊緊扣住。
一直那麼淡然而隨意的人,在這一刻卻明顯的對來者有了排斥和拒絕。
花語想他的意思很明白,有些話他可能都不願意況烈和劉業勳開口。轉眼看了劉業勳一眼,發現他也正盯著自己,那眼神裡一抹深濃的霧色中沉澱了一絲不安和焦慮。
今天他來是催促自己離開的嗎?
眼神一黯,花語別開眼去,與耿於懷交叉緊扣的手指更用了幾分力。
大家安置了坐下,花語趕緊起身去倒茶,卻被耿於懷一把拉住,花語笑著對他搖搖頭,表示不是他想的那樣,但他緊握的手指卻沒有放鬆的意思,無奈開口:「我把傭人放假了,沒人倒茶。」
耿於懷聽了,那防備的僵硬才漸漸軟了,眸子掉開鬆了手,嘴角又掛起那習慣的慵懶淡漠的微笑,與況烈交談了起來。花語立直身子,發現況烈雖然和耿於懷在說話,可是眼光似有意似無意的瞟了自己一眼,眼中有些促狹調侃的味道,這樣的目光雖然讓花語臉紅,卻沒給她壓力或不善意的感覺,相反多了幾分親近。而坐在另一側的劉業勳看自己的眼神就很複雜了,模糊裡那種排斥的感覺沒有以前濃了,卻更深沉。花語轉身,快步進了廚房。劉業勳的意思其實不用猜測也知道,他不就是想要自己兌現諾言嗎?
這才幾天,居然已經等不及直接上門來催了。
從茶罐裡,取了茉 莉 花茶,用熱水沖了四杯。花語端著往外間走去。耿於懷喜愛茉 莉 花,估計和他較親近的人都知道,卻不知道耿於懷連喝茶都只喝茉 莉 花茶了。這些茉 莉 花是耿於懷自己頭春取的第一季茉 莉 花苞拿去給人加工的,用的茶葉也是較珍貴的早茶。熱水一沖了上去,茶葉一潤就在水裡旋轉飛舞的沉了底,獨獨留著幾朵稚弱的茉 莉 花苞在清碧的水面上蕩著。
走出了廚房門口,花語才在想自己是不是衝錯了。幾個男人怎麼會喝這樣女人的茶。可是人也出來了,想想算了,別人的喜愛她已經沒時間顧慮了,耿於懷愛就讓大家都將就一些好了。
到了客廳卻發現況烈和耿於懷都不在原來的座位上,只有劉業勳安然的坐在沙發裡,靜靜的瞅著她。
劉業勳用眼睛看了看門外的花園,花語也看了過去,才發現客廳通往花園的門是開著的。想必兩人去花園了。僵硬的笑了笑,花語把茶杯按各人坐的位置分配好。當茶杯送到劉業勳面前,劉業勳突然就開了口:「你讓我查的事,我讓人去查了。令妹的確已經在『蟒幫』手中。」
心裡一緊,花語收回的手指已有些顫抖。
果然!簡風亦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他面上說的好聽,看誰先找到花聆和花蕊。可是他是當初的賣主,自然知道是賣了給誰,尋找的速度怎麼可能不比自己快。而且他如果沒有把握能拿這個逼著自己就範,又怎麼會放手讓自己先行離開。
可是多好笑,這樣的威脅不是從簡風亦口中說出來的,居然是從劉業勳嘴巴裡說出來的。他就那麼害怕自己不兌現當日的承諾嗎?
「明天,想辦法拴住懷,不能讓他在家。」淡淡的交代了一句,算是對劉業勳的回應。
劉業勳神色複雜的盯著花語看了一眼:「知道了,我會暗中讓人明天行動的。如果救到了人,我會給你電話的。」
「不能失手。」
「嗯。」劉業勳加重了肯定的語氣。
花語張張嘴,心裡悶悶的開始有些撕裂的痛在身體裡蔓延,卡的喉嚨裡的字要吐出來居然變得異常的困難。掙扎了半天才吐出幾個不完整的字:「要……安全!」
要安全!一定要安全!花語沒辦法想這事如果出了意外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劉業勳靜靜的看著花語,心裡劃過一絲不忍,他現在和自己的父親當年做的事有什麼不同,當時他有多痛,現在花語不也一樣。
沉默的伸出手,試著想握住花語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想安慰她。背後已經傳來逐漸加重的腳步聲。伸出的手在半空一頓,又收了回來。背往沙發了一靠,疲憊從心底泛開。
憐憫著!可是卻依舊要傷害,當時父親對他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腳步終於近了,耿於懷和況烈笑著從花園走了進來,況烈甚至搭了一隻胳膊在耿於懷的肩膀上。臉上的訕笑卻是對著花語的,看到花語看了過來,耿於懷居然也咧嘴笑了起來。
花語身子一僵,心裡那撕裂的痛象千萬個炸彈在身體裡全體引爆。身體不自覺的打起顫來:「你們坐坐,我去廚房下餃子給你們吃。我和懷一起包的。」
笑的好僵硬,笑的好想哭,笑的身體裡所有的苦澀都在這時候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花語慌忙轉身朝廚房走去,原來她真的沒有自己想的堅強。
「況烈坐,劉老你們今天來的巧,有口……」
身後聲音漸漸消散,身體裡的悲苦卻越積越多。手指在口袋裡摸索著那個不願意開機,也不願意使用的手機。手指如針刺一般在湧出的眼淚裡按下那個一輩子也不願意撥出的號碼。
坐在沙發上,看著站在一旁的刑離,花語的眼神卻是朦朧的,彷彿她並不是在看刑離,並不是在看一個實際的物體,她只是因為睜著眼睛,所以需要看而已。迷茫的、思索的、沉重的、痛苦的,卻已沒有猶豫。刑離在這樣的視線下只是不安著。後背隱隱有著一股涼意慢慢的滲透著。
終於花語開了口,聲音輕而緩慢。太輕了,幾乎都不像在和人交談,只是在喃喃自語一般,空洞的沒有一絲溫度:「刑離,你那天為什麼說『很後悔!』」
刑離怔然,站立的身子開始僵硬。他是很後悔,他不應該讓劉業勳和耿茉私下見面的,真的不該,直覺的劉業勳只怕不單是對耿茉下了「血刑」,還有更可怕的傷害在後面,可是現在後悔似乎已經沒有用了。他的角色從聯絡者變成了局外人。耿茉那天和劉業勳密談了兩個小時,中間一定還要發生些什麼,可是他抓不住,心裡明知道應該告訴朱雀,可是因為害怕,居然用耿茉的要求來說服了自己退縮……
他打心眼裡痛恨自己的懦弱!
「刑離,你算不算欠我一個人情?」刑離抬頭,有些迷惑的看向花語。
「幫我一個忙吧!」
眼底的迷茫,變成了詢問。刑離靜靜的聽著。
刑離帶了手下二十多個精選的好手,調了六張車在門外等候。花語的要求很簡單,送她去一個地方,可是不可以開口詢問,到了那裡不能說話。這樣的要求不難,可是隱約間卻讓刑離覺得事情並不單純。有那麼一個衝動應該打個電話給朱雀知道一下,可是才拿出手機,已經看到花語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墨水藍的長呢子裙,白色的高領毛衣,同色的披肩。微卷的長髮,素淨的幾乎有些蒼白的臉頰,眼睛卻額外的明亮,那裡面有連在男子身上都少見的堅毅。
花語走過來的速度很慢,雖然有那麼多的人都在門外等候,可是她的腳步卻慢的幾乎沉重,彷彿想每走一步都落下一個腳印一般。
終於走到了刑離面前,花語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春花秋月,優勝寒冬梅雪。可是骨子裡卻透著寒涼的絕望:「答應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嗯。」刑離應著,卻覺得花語臉上的笑比哭還淒然悲切。
彎身鑽進了第一輛車子,花語示意刑離也上車。
車子啟動,沒有具體的地址,花語只是用口指揮著司機方向,直到了下了車,刑離才知道目的地。
∼N市民政局!
來這裡做什麼?一般民政局就是辦理失業保險啊,結婚證之類的民眾事宜。花語好像和這些都不沾邊啊。
結婚證!
刑離瞬間瞪大了眼睛,可是不對啊,朱雀明明說要下個星期去拉斯維加斯辦的啊。提前了?可是朱雀沒有和他提啊。正努力在腦袋裡尋找著答案,花語已經下了車,衝著自己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跟上。繞過車子,眼神一滯,猛怔在當場。
民政局大門口的停車場前,停著四十多張紮好的禮車。這本來不奇怪,可是現在結婚一般都是打證和辦喜酒分開的,誰會那麼大排場的搞那麼隆重只為打個結婚證。而且很不巧,在每張車的標牌上都有一條蜿蜒纏繞的「雙頭蛇」的標誌。
∼這是「蟒幫」的標誌!
「刑離!」花語站在民政局的門口催促著,而她身後,有二十多個青一色黑色西裝,袖口有「雙頭蛇」標誌的男人。
心下重重一震,刑離直接是衝過去的。一把拽住花語,把她拖到自己身後:「回去!」刑離用眼神示意跟來的二十多個人撤退。
這邊花語卻已掙脫了他的手腕:「刑離……你答應過我的。」
「可是今天不行!」
「刑離……」
刑離回頭,對上的是那雙堅毅,沒有退縮卻滿是破碎悲傷的眼眸。她看著他,眼裡居然有祈求的味道。莫名的刑離的心臟象被一隻手緊緊的收縮捏緊。一絲模糊的東西從腦袋裡劃過去,可是他卻什麼也沒抓住。
這是做什麼?這是什麼意思?刑離突然心裡沒了底。
花語已越過他,朝前走去。背影單薄中卻透著朗朗如月般的鎮定。刑離想喊,可是卻只能任口中的字全卡在喉間。她知道這些人是「蟒幫」的人!她的反應告訴刑離她一直都知道。收緊了捏握的拳頭,刑離終於跺腳跟了上去。他不能棄她而去,他也不能阻止她,那他只能跟上,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義無反顧。已經失誤過一次,所以絕對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簡風亦依然是紅色襯衣,黑色的牛仔褲,腳上一雙旅遊鞋。面上的笑意很淡,眼內深邃不明,他的身後有四個人,穿著和門口的人顏色、款式相同的西裝,袖扣依然是「雙頭蛇」的標示,而這些人裡有常隨簡風亦身邊的李力。
花語上到3樓,第一眼就能看到那乍眼的紅色,紅的冰冷,紅的摧殘,彷彿是用人的血一點一滴染透了的。他嘴角的那抹弧度隱隱露著幾分得意,幾分迫切,幾分歡喜。
花語人還未走到,簡風亦已向她伸出了手。刑離緊緊的跟在花語身後,拳頭捏的死緊,嘴角僵硬冰冷,他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如果可以他寧可自己沒有答應花語什麼,也沒有來過這裡。
花語走的很慢,一步一步,一寸一寸,一尺一尺,每靠近一些,花語都仔細的聽著。這裡是辦理結婚證的大廳門口,人潮雖然不洶湧,可是人來人往也有些嘈雜。花語卻一臉的沉思,手心裡緊緊的攥著手機,耳朵努力的聽著,似在聽腳下那細碎的鞋跟與地面輕輕的敲擊聲,似在聽胸口那一下一下重重擊打的心跳聲,似在茫然間聽那抹渺茫的希望之聲。
可是終是走到了終點,停在簡風亦面前。她抬頭,就那樣直直的把眼光盯在他的眼內,像一枚針,像一粒冰粒子,像刀鋒上最鋒利的那抹寒芒。
而他只是靜靜的斜睨著,手沒有縮回去,還是在她的面前,那樣安靜的平攤著掌心等待著。嘴角的弧度越發的深刻,甚至多了幾分戲謔的味道。
「我妹妹……」花語沒有說完,後面的話嚥下了。她知道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他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眼眸裡的深邃如暗夜後的黎明漸漸清晰變成清晨的第一抹朝陽,閃著清透的光芒。
僵硬的對峙著,花語的手心裡已捏出了濕意,眼裡那最後的一抹掙扎在絕望的閉眼後消逝,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花語把手放進了簡風亦平攤的手掌裡。「啪」的一聲,心底那最後一枝青嫩炫彩的枝條生生斷裂。
簡風亦沒有移動,也沒有回握手掌裡的手,依舊是平攤著,靜靜的微笑,目光卻是看向花語身後變了臉色的刑離。
「走吧!」這話是花語說的,那塞滿了濃霧迷愁的聲音裡幾乎聽到分崩離析的斷裂之聲。
挑畔的一笑,簡風亦收握了手指,把花語那濕漉漉的冰冷的手掌輕輕的放在唇邊吻了一下,拉著花語舉步向前。
花語的身子卻在此時頓了一下,簡風亦回頭,刑離居然拉住了花語另一隻手的衣袖。花語微微的遲疑,然後手用力一甩,抽開了。
「不要讓他進來。」這話居然是對著李力說的。李力一楞,眼光看向簡風亦,見他只是嘴角含笑沒有出聲,亦低頭應了一聲「是!」
簡風亦不再遲疑,拉著花語進了「結婚登記處」的大廳。簡風亦顯然已經早安排好了,沒有排隊直接拉著花語進到一間暗室,兩人坐下,亮光一閃,一張合影已經出來。然後兩人在一張桌子前坐下,立刻有人拿了兩張表格放到兩人的面前。
「桌上有筆!」來人說完離去。
簡風亦只是望著花語微微的笑著,他不催促,自己拿了筆在表格上簽下了名字,然後把筆和本子都推到花語面前,雙手環胸,靜靜的微笑。今日他居然沒有再玩耍習慣的硬幣。
花語拿起桌上的筆,怔怔的瞅著面前結婚證上空白的女方姓名欄。眼前晃過耿於懷無數雙盯著自己看的眼睛,深情的、壓抑的、閃躲的、憤怒的、絕望的、深邃難測的,最後全定在那笑意滿滿,幸福滿滿的,全是期盼的的眸子上。
「你如果那麼不情願和我呆在一個屋子裡,那邊有窗子。」
「我可怕到讓你連命也不要的逃離嗎?」
「要我放手,還是要我拉你上來?」
「我的反應合格了嗎?」
「準備在這裡就要我了嗎?」
「不是每個男人都喜歡那麼狂野的接吻方式,有時候細膩一點,害羞一點更能引發強烈的佔有慾。不要動不動就劈開雙腿。」
「我記住了。」
「可是你喜歡我狂野吧。」
「你偶爾的羞澀會讓我更迷戀。」
「寧為玉碎?」
「不要和『蟒幫』正面衝突,簡風亦不是柏塵。」
「學習只是以備不時之需,你不希望自己象女王一樣看那只落水狗匍匐在你的腳邊嗎?不過顯然,學習還不夠,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衝動。」
「衝動不能幫你達到目的!愚蠢只會讓你喪命!」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不要再這樣做,你要我幫忙直接說。」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不要動,就讓我這樣抱你一會。」
「既然說了,為什麼不看著我說。」
「你真的要我去抱另一個女孩嗎?」
「仇恨讓你變成了魔鬼,你哪還有心,你的心都讓狗吃了。」
「你走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我好像被調戲了?」眼睛還是閉著,嘴唇卻含住了那撫觸的手指。
「笨蛋!發了燒還洗什麼澡?居然還只穿著浴袍在屋子裡晃……」
「你煮什麼?發著燒就要乖一些,我叫傭人煮。」
「還沒有嫁給我,就變成黃臉婆了。那嫁給我以後,是不是要變成醜八怪了?」
「花語,我們會幸福的!」
「『龐氏創業』和龐同德會一起毀滅,下個星期我們回拉斯維加斯。」
……
眼淚終於在眸底徹底的暈開,大滴大滴的跌落在空白的紙面上,紙張表面光潔異常,那滴淚居然沒有迅速的暈開,只是凝成了一滴,墜在了那空白的女方姓名欄上。緩緩的終於被紙面吸收了,淡淡暈開一抹水跡。
筆端顫抖的游移,一筆一筆完成那個被淚水模糊暈開的兩個字∼花語!
那一橫一豎一撇一折,像把刀子終於割斷了耿於懷和自己最後那絲聯繫。心頭刻骨的傷痕裡慢慢溢出大片大片摧殘的紅!
癡癡的坐著,眼睜睜的看著有人收走了資料,然後又送來了紅色的小本子。簡風亦接過放進了自己的褲袋裡,然後微笑的走到花語面前,半蹲下身子:「回家了,老婆!」他慢慢的說,清晰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劃過花語的耳畔。原本摧殘的紅仿若遇上寒冬臘月裡的急冷,猛的收縮凝固。紅潤進了冰裡,一絲一絲的滲透出一個猙獰的空茫的傷口。
花語淡漠冰冷空洞的眼眸終於在簡風亦含笑的眼眸中找到一個焦點,冷冷的笑,低低的笑,然後笑聲慢慢揚大,變成了大笑,笑的前俯後仰,笑的渾身都在顫抖,連披在肩上的深海藍披肩都從身上滑了下來,手掌裡卻依舊緊緊的握著那個手機。
眼光四下的游移著,在驚異的人群裡仔細的掃過每一張臉。她知道劉業勳的人在這裡等著看。看夠了嗎?
「花語!」
那帶著瑞冷的冰霜和憤怒,帶著不可思議和極致壓抑的疼痛的聲音像一抹乍雷在空氣裡「砰!」的一聲炸出了火藥的味道。可是卻成功讓花語的笑象被剪掉一樣啞然而止。
花語扭頭,門口站立著的那道黑色的身影,雖然怒氣張揚,狂憤橫肆,卻依舊令人無法轉看眼眸。耿於懷你來了嗎?耿於懷!耿於懷!耿於懷!耿於懷……
一聲一聲在心裡念著,彷彿想把那個名字,那張臉,那樣的一雙眼睛,那樣緊抿的唇角全塞到那個猙獰空茫的傷口之中,緊緊的壓進去,全部壓進。就是疼痛也繼續壓進去。
站起了身子,花語用手挽住了簡風亦的手腕。她想她最少應該微笑,可是她扯不動嘴角的僵硬,身子驟冷。耿於懷看她的眼眸由不可置信、憤怒變成了盡黑的絕望。
她不知道是簡風亦拖著她往前走的,還是她拖著簡風亦往前走。耿於懷直挺挺的像一支標槍一樣定「辦證大廳」的門口,他的身後站著一臉惶然的刑離。
一步一步挨近,在一步一步錯開,然後一步一步疏遠。
花語的身子輕輕的從耿於懷的手邊錯過,耿於懷沒有去拉她的手,沒有再說一個字。時間彷彿凝滯,只聽見花語那沉重的腳步聲一聲一聲踩著心扉的疼痛遠去。
「耿小姐……」刑離終於喊出了聲,抬手去抓花語的手腕,卻被一旁的簡風亦伸手輕描淡寫的擋了開去。
刑離憤怒的抬頭,卻看到簡風亦那得意而調侃的淺淺微笑。刑離憋屈的怒意崩裂四散,揮手就是一拳,直朝簡風亦的面門砸去。拳頭卻在下一秒落在耿於懷黝黑的大掌中。
「瘋狗咬人嗎?」簡風亦吊起的嘴角滿是嘲諷。
「走了。」花語莫名的心慌,拖了一下簡風亦的手,他沒動,只是抬頭笑對刑離的憤怒,那黯黑的眼眸裡卻一片冰涼。鬆了手,花語一個人急步向前。這時候不能出岔子,絕對不能!簡風亦一直以為自己是「東靖盟」的朱雀,她也需要他的以為。
三步並兩步直衝下樓梯,她聽到後面有跟隨的聲音。她知道她拉不走簡風亦,所以只有離開,簡風亦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定會追過來。
從三樓飛奔著衝到一樓,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
突然一群人鬧鬧嚷嚷的從大樓門口擁擁擠擠,推推搡搡的湧了進來。
人好多,明明寬敞的大廳突然變得擁擠。身後有人推了她一把,她一個踉蹌向前跌了一大步,有人從側面扶了她一下,又把她往前搡了一把。她抬頭,面前的人群熙熙攘攘,卻全是陌生的面孔,而她幾個拉扯,已經被人送到了門口。「蟒幫」原來站在門口的那些」黑西裝「居然被那一面面人牆隔在了七、八步外。身後的簡風亦更是被人海擠到了四、五米外去了。
「攔住她!」簡風亦已發現情況不對,大聲喊門口的「蟒幫」成員去拉花語。可是湧進的人太多,而且好像是故意去阻攔「蟒幫」的人向花語靠攏。一時之間,居然難以靠近。
耿於懷和刑離突然聽到樓下人聲喧吵,伸頭往外一看,已發現人群隔開了花語和簡風亦。推搡間,花語已被人脅帶出了大樓的門口。
耿於懷回頭看刑離。
「不是我們的人。」刑離一臉的震驚,如實稟告!
「花語!」耿於懷大喊,人影一閃已衝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