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天殷紅的雙眼,彷彿凝著血色,大哥,那曾親密無間的大哥,此時此刻的央求,卻令他心中寒透:「大哥,如今,我仍舊叫你一聲大哥,因我知道,你從來不屑與南榮景須為伍,可是……他滅我沐家滿門,更利用我,與姐姐、親母為敵,大哥,請你給我一個不殺他的理由!」
「子修,這便是我所說,我們之間……注定的悲劇!」纖紜淚水飄零,長髮凌亂,面容淒楚,子修抬眸望她,她絕塵的目光、雪似的雙眸,一切,彷彿回到了多年以前,她,還是胭脂樓絕色的歌姬,而自己,是出手闊綽的富家公子!
恍如……隔世。
子修知道,滅門深仇,忤逆大罪,他不能祈求纖紜與無天的原諒!
更自他得知了父親的野心後,便已預見了這一天!
可是……
子修撿起地上長劍,揮劍在喉,殷殷望向纖紜:「我死,纖紜,看在你我曾有的情分上,要我代父親一死!」
「子修!」南榮景須大喝一聲:「放下劍,不要這般沒有出息,不要求他們,我們南榮家人,死亦要死得有尊嚴!」
目光忽的凝緊,瞪向趙昂,手上一揮,趙昂不過一個失神,便被他尋到時機,他反手抓住趙昂手腕,趙昂奮力震開,歐陽夙見狀飛身上前,三人交纏在一起,南榮景須的死衛亦希望突出重圍。
潘瑜回過心神,欲為南榮景須解困,卻被無天扣住,二人打成一片。
「南榮景須,不要負隅頑抗,你衝得出這片空場,亦衝不出南榮府去!」趙昂高喝,南榮景須只是不語,背水一戰,最多就是一死!
趙昂躍開在一邊,纖紜側眸望他,心底卻冷了半截,如此情狀,趙昂卻躍出戰局,立在自己身邊,她心裡隱隱有不好預感。
正想著,只見歐陽夙長劍凜然,破風而去,直向南榮景須欲要脫逃的背心。
纖紜咬唇,滅門深仇即將得報,她等待著親眼看見南榮景須人頭落地的剎那!
「慢……」
忽的一聲,令歐陽夙收住劍芒,力道頓止,轉而橫在南榮景須頸側,南榮景須心中亦有震驚。
那個聲音,是無天!
子修連忙上前,殷切的看著無天。
無天清朗的眸心,流動融融細流,纖紜凝眉望他,無天亦望向纖紜:「姐姐……」
「你想放他?」纖紜萬分沉痛。
無天不語,只深深垂首,他眼裡的糾結,被斂在俊逸的眼睫下。
他攥緊雙拳,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母親,面對姐姐質詢的眼光,他不知道,他這一聲為什麼會出口,他只知道,事實上,他不由自主的還是喊出了那一聲!
仇恨!恩情!
南榮景須留給他的只有這兩個詞,而最終,他要在這兩個詞中,選擇其一!
南榮景須亦感到震動,他緩緩回身,望著無天低垂的眼睫,忽的一笑:「你終究……還是念著情分的!」
這分笑,是由衷的。
無天抬首,但見南榮景須精銳眸光一斂,轉身之間,他奪下歐陽夙手中長劍,握緊劍身,只聽一聲尖銳的撕裂聲,響徹長空!
鮮血沿著劍身淌下,南榮景須眼眸圓睜,他不甘、不願、死不瞑目,可是……他選擇死在自己的劍下。
就如當年,沐天橫劍自刎。
這,也許便是生命最後的尊嚴!
「爹……」
子修奔過去,南榮景須卻早已斷氣。
這一劍力道之深,分明可見。
纖紜歎一聲氣,望向無天,無天緊緊閉住雙眼,許久方緩緩睜開,他低身在紅綢的屍身旁,抱起她的屍體,向南榮府外而去!
一切隨著南榮景須的自殺而停止。
南榮家衛不再頑抗,棄械投降。
適才的一場血戮,如今只餘一地殘陽。
這一戰,雖如此簡單,可是,它卻承載了大瀛朝百年的興亡!
但,這裡的血流成河,卻注定只能在史冊上留下一行字——護國將軍南榮景須揪兵謀逆,帝親誅之。
歷史的字字句句,總是輕描淡寫,然而它的背後又有多少生命與長流的鮮血……
纖紜忽的感覺眼前一黑,血腥、殺戮,皆變作一片昏天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