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昂指節咯咯作響,彷彿天雲早已散盡,露出陰冷笑容——好!南榮景須,一切迫在眉睫,就讓我們做最後一搏!
他沉氣,凌華殿已赫然呈現眼前。
莊嚴的殿宇,恢宏的宮閣,趙昂吩咐一聲:「將皇后傳來,令禁衛將凌華殿包圍!」
榮意正欲去,趙昂又道:「淑妃之事,切勿提及半個字!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榮意卻知道利害:「是,皇上放心,小人自有分寸!」
心底涼意叢生,自伺候皇上以來,似從沒有過如此大戰在即的危迫感,他令自己保持鎮靜,望趙昂背影如巒,在秋陽下,屹屹巍峨。
如今,他已是真正的大瀛之主!
他看見他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住,他知道,一場大戰在即,也許……是大瀛江山命運轉折的一戰!
趙昂緩緩挪步,一步步走上凌華殿——母后,不要怪我,事關大瀛江山,這一戰,我容不得半分閃失!
凌華殿內,昔太后一身華裳,侍女在後為她插上墨玉雕鳳簪,見趙昂不傳而來,鏡中的臉略微一怔,隨即冷聲道:「皇上怎的突地前來?不叫人通傳一聲?」
趙昂挑唇笑道:「你我母子,哪裡來得那許多規矩?」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何況是一國之君?」太后輕輕揮手,令侍女退下,侍女正欲退出殿去,卻被趙昂攔住:「慢著。」
侍女一驚,立時不敢動彈,昔太后肅緊眉峰,起身道:「皇上,你這是何意?」
趙昂微笑道:「母后,兒臣有要事相告,正令人傳了皇后過來,此前,所有人皆不得踏出凌華殿半步,否則……」
笑意褪去,唯有冰冷狠厲:「殺無赦!」
殺無赦!
昔太后心底一驚,自己的兒子竟然在自己面前說……殺無赦這三個字!
「放肆!皇上,你是不是已被淑妃那妖女迷去了心智?我大瀛以孝為先,是誰令你這樣與母后講話的?」昔太后聲色俱厲,眼神生刺的望著他,趙昂卻平靜下臉色,全沒了「殺無赦」的分毫戾氣,笑道:「兒臣是為母后好,只令母后在此稍候片刻!」
正說著,便聽榮意一聲高細的嗓音:「皇后駕到。」
趙昂眉一挑,只見殿口踱進一名絳紅鏤花紋裙的女子,彎細的柳眉,高挑入鬢,胭紅丹唇,似濃似霧,高貴的揚著睫羽,似全沒有一絲危迫之意。
趙昂示意榮意,榮意點頭,退出殿去,兩名侍人入殿,將凌華殿的大門緊緊關掩,晨光逐漸微薄,消逝在昔太后眼眸中。
「皇上!你究竟意欲何為?」昔太后顯然察覺到不對,向趙昂逼視,趙昂不過淡淡一笑,睨向一邊頓時慌了的皇后:「沒什麼,只不過令母后與皇后暫且呆在凌華殿中,哪裡也不要去,一日三餐自有人送進殿來,母后放心。」
一句話平靜無瀾,卻波濤洶湧而來,昔太后立時明白,上前厲聲道:「皇上可是要軟禁我與皇后嗎?」
「兒臣不敢。」趙昂眼神冰涼,語氣卻只是淡然:「只是叫母后安分在凌華殿中,切勿再做出親者痛,仇者快之事,令我皇家蒙羞!」
字字如刀,刀刀見血。
昔太后蒼眉一頓,隨即道:「皇上,若叫天下人知道,你如此對待親生母親,你的皇帝寶座可還做得穩嗎?」
事到如今還要威脅我嗎?
趙昂冷冷一哼,眼神似飄渺的流煙,幽幽無定:「那麼天下人若要知道當今太后,串通權臣,置親生兒子於不義,不惜義女性命,陷害淑妃,要挾皇帝,又當如何呢?」
太后身子一震,驚懼的眼眸,悚然顫動,皇后更是大驚失色,趙昂今日氣勢非凡,從前,南榮景須對她的種種承諾在耳,她自然知道,所謂權臣,定是指南榮景須!
「你……皇上說話要有證據!」昔太后定下心神,猶自強撐,趙昂卻冷哼道:「沒有證據,朕,亦心中有數,還請母后與皇后在此少安毋躁!」
昔太后沉氣,高聲向外喊去:「來人……來人……」
「母后不必白費力氣,朕已令禁衛軍將凌華殿包圍,任何人不得出凌華殿半步,為南榮景須通風報信,也包括您,朕的母后!」
趙昂一字字緊迫逼來,令昔太后身子一軟,頹然跌坐在軟椅上,適才尚眸光迫人的眼,此刻光彩暗淡。
趙昂歎一聲氣,沉聲道:「母后,朕真不懂,你好好做你的太后,卻為何要連同外人一齊篡奪我大瀛江山?難道……你心裡的心結,竟這樣深重,便重過了這我大瀛朝百年基業?」
昔太后望向他,眸中有往事瑟瑟的溶動,卻忽的肅然:「哼!你這樣的人有何資格坐上皇帝寶座?我當年一力保你,不過不想他人得逞!你不要以為你做過的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是你,殺了麟兒是不是?你恨我和你的父皇,從小寵愛麟兒而不愛你,所以你殺了他,更能使自己以嫡子身份坐上太子之位,你昏庸無能……懦弱膽怯,任由南榮景須擺佈,更沉迷於美色,我不反你,日後,大瀛江山亦要亡在你的手上!」
「鼠目寸光!」趙昂一聲呵斥,輕蔑的看著向來好似老謀深算的太后臉上,不過女流之輩,目光短淺,再是精明亦不過被人利用尚蒙在鼓裡。
原以為昔太后是個極厲害的角色,卻不想竟是這樣糊塗。
「母后,你好糊塗。」趙昂搖首,沉痛道:「你遭了南榮景須利用,竟還如此振振有詞,哼!朕想,南榮景須定是許諾了你什麼,定是許諾大瀛國號不變,定是許諾江山依舊姓趙,尊你為某某太后,你變迷茫了,便被迷惑了雙眼不成?難道,你看不出這是南榮景須籌劃多年的計劃嗎?難道你看不出我極力隱忍,不過是等待羽翼豐滿,再與他決一死戰嗎?難道看不出,當年大哥一案,他嫌疑更重,更有可能是兇手嗎?母后啊母后,難得……這所有的一切你都看不到,只看得到兒臣是大哥失蹤前唯一與他見面的人,只看得到大哥生死不明,只看得到大哥的劫,卻看不到兒臣的苦嗎?」
一番陳詞,鏗然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