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發濃郁,天幕被黑沉的陰雲籠罩,一片荒涼。
纖紜與紅綢走下車來,依舊華麗的水紅色絲裳,依舊美絕塵寰的嬌媚女子,她的眼裡有微微歎息的光,一點點瀉落在月色中。
而她身邊的女子,一身簡約月白,早已淚水紛紛。
歐陽夙站在她們的身邊,眉目平靜。
無天一一掃過去,目光最終還是落在子修身上:「大哥,我便知道,你向我要人,定是為了這個女人,我卻不知,你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敢令當朝淑妃逃出皇宮!」
「我終究是瞞不過你的眼睛。」子修淡淡道:「只是無天,這一次算大哥求你,放淑妃離開雍城,她便再也不會回來,父親不是一直視她做眼中釘、肉中刺?她自己離開不是很好嗎?」
「可她是殺人嫌犯!」無天清朗的眼有一瞬間陰冷,隨即被冷靜掩蓋。
纖紜卻惘然一笑,他是為了芊雪,她懂!
「你為了芊雪,定要我死,是不是?」纖紜聲音有略微哽咽,卻令無天神色黯然,他不語,只是望向夜空冷冷濃霧,彷彿沒有邊際。
纖紜是早看出他心思的,只是他自己一直逃避,直到芊雪的死訊傳來,他方知道什麼是心痛。
與芊雪未見得有多麼深刻的感情,她卻是他第一個為之心動的女子,在南榮府的日子,她對他,像個無微不至的……姐姐!
「若二公子是為了芊雪,便該衝著我來!」歐陽夙上前一步,立在纖紜身邊,一雙形影璧合的人,被茫茫夜幕突兀得那樣奪目,無天冷冷笑了:「我不為誰,今天亦是要抓你們回去,這……是我的職責!」
「無天,你非朝中官員,何談職責?」子修道,無天看向他,眼眸微微凝結:「大哥,你該知道,我從小的職責,就是聽從爹!」
子修一怔,默然垂下眼去。
「怎麼?是要負隅頑抗?還是束手就擒?」無天眼神陡然冷冽,平波似的目光終究結起寒霜,他握緊腰間的劍,蓄勢待發。
歐陽夙亦冷下了眼眸,「噌」的一聲,劍光凌厲,天幕俱暗,唯獨一柄長劍刺目冰冷。
他拔出劍來,直向無天,如今這樣的拔刀相向,纖紜與紅綢有多麼不願,可是為了他們的未來,亦是為了無天,這一戰,在所難免。
「來吧,二公子。」歐陽夙劍指無天,淡然道,無天亦是冷劍揮揚,笑道:「歐陽先生可自信能帶著兩個女人逃出這重重包圍去嗎?」
一個眼神,城上的侍衛,紛紛向下跑來,身後適才的十幾名暗人亦拔出劍來,對向中間圍著的四人!
冷夜幽寒,歐陽夙掃視四周,冷冷一笑:「二公子若要以多欺少,在下亦無話可說。」
「無需用激將計,我於君子與否毫無興趣,只管完成我的職責!」無天一語方畢,便橫劍而去。
歐陽夙舉劍迎擊,雙劍激撞的聲音刺破濃夜,迸射火花四濺。
纖紜與紅綢退在一邊,此時的她們,內心煎纏可想而知,不過她們卻相信歐陽夙的手下定有分寸。
未得命令韓宮等守衛未敢輕動,畢竟站在這裡的,無論是哪一方,都是身份高貴之人。
而暗人們顯然早得了無天命令,見無天與歐陽夙纏打在一起,齊齊亮出劍來,銀光耀眼,直向纖紜而去,纖紜驚覺,一把推開紅綢,她極力應付,卻只有躲避之力。
子修慌忙上前,一聲喝道:「你們敢傷淑妃,是不要命了嗎?」
十幾人一齊猶豫,卻聽無天道:「不要傷人,活捉便好!」
幾人得了命令再欲上前,子修卻先人一步,搶在纖紜身邊,展臂護住,高大的身影,目光凜然:「你們若是要抓淑妃,除非從我的屍體上邁過去!」
纖紜被子修護在身後,子修的話,令她內心震動,不可否認,除了歐陽夙,子修是唯一為她全心付出的男子,即使,他明知道得不到任何回報!
「子修……」
不再是大公子,子修澀然一笑:「別說了,快走。」
「可是……」
「和你姨娘快走!」子修催促她,在那些人尚不敢輕舉妄動之際,纖紜低身扶起紅綢,正欲離去,無天卻向暗人們一聲大喝:「你們攔住歐陽夙!」
可以不必與大公子交手,再好不過,暗人們齊刷刷舉劍向歐陽夙奔去,無天跳開與歐陽夙纏鬥的範圍,一劍光寒,直指纖紜,纖紜輕推紅綢,轉身避過他虛晃的一劍,無天笑道:「倒是忘了,淑妃是帶武之人!」
說著,肩膀被一雙手扣住,無需回頭,無天亦知道是南榮子修無疑,他冷聲道:「大哥,請不要再阻撓我,否則……我劍下亦不會留情!」
子修卻毅然扣住無天肩膀:「我不會放手,除非……你放她們走。」
「大哥,得罪了。」無天一語未完,轉身襲向子修,子修向纖紜一個眼神,纖紜會意,扶著姨娘向城門而去,無天忙示意韓宮:「韓宮,攔住淑妃。」
韓宮得令,忙向身邊守衛大喊:「聽二公子吩咐。」
城門守衛齊刷刷攔在身前,纖紜目光一澀,忽的有酸意湧上喉間,她強自忍住,望守衛們個個眉目森然,難道,便真真是窮途末路了嗎?
她攥緊雙手,回首之間,只見無天因吩咐侍衛一個分神,被南榮子修奪下手中長劍,然,子修亦不想無天會如此輕易的被奪下劍來,詫異之間,手上力道控制不穩,一劍如風,迅疾向無天而去,收勢已來不急。
無天腳步不穩,一個踉蹌,紅綢與纖紜大驚。
「不要!」纖紜更用盡全身力氣,飛身上前,一抹柔紅身影,穿過夜色,劍的寒光,令眼神迷惘,無天只覺身子一傾,跌倒在地。
「啊……」一聲女子呻吟,伴隨著皮肉撕裂的聲音,無天再抬眼時,只見到纖紜緊緊摀住肩際,倒在滴血的劍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