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泠眼眸垂下,歎息道:「南榮子修,企圖行刺,此忤逆大罪,恕我無能為力,且我與他非親非故,又有何立場為他求情?」
「非親非故?」此言一出,從來淡定如雲的無天陡然惱怒,眼光咄咄:「彼時,大哥屢次救淑妃於水火,屢次為了淑妃而違抗父親,為了淑妃而心如刀割之時,淑妃可曾想過你們……非親非故!」
「南榮無天!」纖紜眼神亦凜:「不要以為我每次對你多加禮遇,你便可囂張至此!這其中的關聯糾結你知道多少?他此次的魯莽行為,你又怎知我不曾規勸於他?只是他一意孤行,落得這樣的地步,又怪得誰?」
無天神色滯住,一時失了語言,他亦是心急,父親回府,大發雷霆,更罵大哥因女色而失手被擒,而這其中的種種,他確是不知的,自沒有立場說些什麼,卻只望她念在大哥對她一片深情的份上,為大哥謀一條生路。
見他目光交纏,沉暗瞬時淹沒清明眸子,纖紜心下有莫名綿軟,轉而道:「不過……若說沒得救,到是不盡然。」
無天猛然抬眼,目光中的希冀令沉沉暗雲倏然散去,這,恐是他看著纖紜時,最友好的一次,纖紜轉身,慢聲道:「皇上只將子修與潘瑜關押在天牢中,擇日再審,如此證據確鑿之事,其實又怎還需要再審?難道護國將軍那般睿智,便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嗎?」
「用意?」無天不解,纖紜挽起繁複的錦紗綾羅向內殿走去:「皇上此番大捷,要的……自然是兵權!南榮將軍,還不懂嗎?」
是的,贏得了軍心與民心自是不夠,兵權仍舊掌控在南榮景須手中!
無天豁然開朗,望著纖紜華麗轉身的背影,她突地頓住,目光撩在淚水橫流的芊雪身上:「帶著這位公主走吧,若是下回再來水芙宮,只恐我沒有這般客氣!」
言畢,拂身而去,紅綢依然站在當地,望著無天凝眉思索,不禁道:「二公子,淑妃的脾性你該有所瞭解,她絕非鐵石心腸,只是……只是冷僻些罷了,你且放心回去,於你大哥,她怎可能任由皇上處置了他?而什麼兵權的,我倒是不懂,但,淑妃能提點的怕也只有這些了,淑妃雖是在寵,可是皇上……畢竟是皇上!」
一番溫言軟語,全不似纖紜咄咄逼人,無天轉眸望向她,他知道,紅綢是纖紜的姨娘,居於水芙宮,她眉眼風韻,猶可看出當年的美好模樣,唇角蘊著的溫然笑意,令心頭無端安寧下許多:「多謝。」
芊雪卻咬唇,直欲向內殿而去,紅綢閃身一攔:「華雪公主,你也是伺候過淑妃的,該知道她的性子,若是真真惹急了她,她……可不管你是芊雪姑娘,還是華雪公主!」
「你……」
「公主。」無天拉住芊雪,示意她不要衝動,芊雪淚水漣漣:「二公子,我不信大哥不要見我,分明是她……是她……」
「公主,我們回吧,在此爭執不會有結果。」無天規勸於她,輕拍她的肩際,芊雪恨恨的望著內殿口,淚水蜿蜒成河,目光卻決然尖利。
※
夜晚,丹霄殿!
雕欄玉砌、鎏金爍銀,雲霧香煙繚繞殿閣,晚宴笙歌恣情放縱,錚簧管樂、絲竹繞樑,歌舞裊然翩翩,聲景壯闊,風流至極!
如此盛宴,應是帝后攜手入席,可太后與皇后早已到了,落座在碧金珠台上,丹霄殿常用作慶典之時,裝潢至美,奢靡至極,可說是整個皇宮最是奢靡的一處。
帝后龍座鳳椅皆以黃金箔片堆砌而成,更有圓潤光華的珍珠鑲嵌其間,碧玉整個的嵌在龍柄上,一派奢華貴氣,氣派非凡,便是妃嬪們的席座,亦以極名貴的碎珠點綴,頗是耀眼。
皇后一身金絲纏繞的繁花長裙,裙擺直鋪就了半展鳳座,上面細碎的水晶珠玉,璀璨生華,只是她目色暗淡,一雙翠黛畫得弄了,稍顯尖銳了些!
她握緊衣袖,氣息已見不勻。
太后望見,暗自提點道:「呆會兒可要注意你的風儀,莫要再輸了她!」
太后亦心知皇后心中氣鬱,皇上遲遲不見來,而妃嬪之間,亦只有纖紜未曾到席,怕是他二人會同來,本該帝后一同出席的晚宴,換了淑妃,自令人議論紛紛!
想著,只聞殿內倏然一片寂靜!
「皇上駕到……」
榮意長長一聲高喝,丹霄殿內歌舞驟停,管樂齊靜!
眾人目光皆向殿口望去,俱是一驚,只見皇上一身鎏金滾緞騰龍袍,巍然昂首,步履沉穩,氣度煌煌若長風捲雲,身姿瑰偉似巒峰浮日,面目朗俊,目光幽深,一派貴胄威儀不可逼視!
身畔跟著的女子,烏髮如漆,肌膚如玉,一顰一笑,流露絕美風韻,宛如一朵嬌艷含苞的貴華牡丹,美而不妖,艷而不俗,一身綾羅華裳於她的傾城絕色不過暗淡的陪襯。
眾人不禁屏息凝神,望著這曾被大瀛天下唾為禍國妖妃的女子,隨著帝王的腳步,一步步走上金玉台,她緩緩向太后與皇后行禮,落座在自己位子上,雖那大殿之上,帝后仍舊各歸其位,淑妃落座在側位上,可那滿殿的光華似盡皆凝在了她的身上,她卻神情淡淡,笑顏莞爾,雲淡風清。
眾臣齊賀,高呼萬歲!
趙昂揚眉舉手:「平身!」
舉杯對向大家:「今夜歡慶,大家自不必拘泥,儘管飲酒歡歌!」
眾臣又是一聲聲拜謝,趙昂飲盡一杯,歌舞聲驟起,聲聲直入夜雲,邀星月同歡、夜宮同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