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趙昂,笑道:「皇上可曾注意,南榮無天看華雪公主的眼神……頗有些耐人尋味!」
不錯的,雖然,她自心裡厭惡芊雪,可是她卻看得清楚,無天看著芊雪的眼神以及那隱蔽的回護,都昭示著無天細膩的心思。
也許因著血脈,於他多少有一點瞭解。
此時想到無天幽朗清俊的面容,竟有一點點心酸,她斂了笑,目光突地悲傷。
趙昂卻沒有留意,依舊盤算道:「你是說……那麼要如何利用呢?」
纖紜望著漫天花雨,月影染了眸色:「令華雪公主留在水芙宮內,不得……外出,南榮無天自然明白皇上用意,然若為南榮景須通風報信,呵,他該知道,我對芊雪是決然不會手下留情的!到時候,當南榮景須已然到達皇城,木已成舟,不得反悔與辯駁之時,也便無話可說了!」
這樣算計無天,她實非所願,只是無天,只要你尚且是南榮景須之子,你便是安全無虞的!
「只怕太后那邊不好交代,太后對芊雪,甚是喜愛。」趙昂幽聲一歎,纖紜卻眼角一挑,望著他,冷冷一哼:「莫要忘記,你才是皇上,是這天下之主,你有雄心抱負,可是……為何對太后卻那般忌憚?縱使她是你親生母親,你以孝為先,那麼便可以任由她操控著你嗎?呵,如此一來,你推到了南榮景須又如何?還不是她手中的傀儡皇帝!」
趙昂身子一震,望著纖紜淡淡嘲諷的眼神,心中彷彿豁然明晰,多年以來,從沒人與他說起過這些話,他的心思亦全數在南榮景須身上,於太后他的確多為遷就,不曾忤逆於她,縱然有時,她刻意為難自己,他俱都忍下了,他亦知道,太后的心裡,哥哥趙麟始終是橫亙在他們母子間的鴻溝,不可逾越!
那麼,自己一味的愚孝,豈不是要誤了這多年來的精心謀劃?!
一語驚醒夢中人!怕便是如此!
趙昂目光陡然堅定,落花紛紛,風乍起,迷了眼眸,卻清明了心智!
他凝神望著纖紜,她美絕人寰的絕色容顏此刻更如謫仙臨世,風華落落:「纖紜,你定是上天賜予朕的!」
纖紜笑而不語,趙昂漸漸走近,握緊她的手:「朕,定將竭盡全力,一舉殲滅楚詔!」
他亦知道,這的確是自己難得的機會,誠如纖紜所說,南榮景須決然不會想到,隱弱的自己會御駕親征,便是自己亦不曾想到,若非纖紜,他想是此生只會於宮闈中與南榮景須暗相爭鬥,祈望著或許沒有明天的明天,他不曾想,軍權可奪,那麼征戰沙場又如何?自小,他亦是熟讀兵書的!雖未有過實戰經驗,但,總歸要有第一次,若是失敗了,那麼,便是命!
纖紜望著他,淡笑道:「皇上,纖紜有一請求。」
趙昂略微一怔,隨即溫柔笑著:「莫說一個,就是千百個又如何?」
纖紜斂了笑,眸色轉了鄭重:「我,要隨你一起,出戰楚詔!」
趙昂一驚,眉間頓時溝壑縱橫,冷光聚集了眼眸:「不行!」
轉身,放開纖紜的手:「你身為女子,身子又是不好!如何禁得起那大漠風沙?」
纖紜不禁冷笑,皇上,你可知那大漠的涼,風沙的苦,我已然嘗盡了!
「皇上,我若定要去呢!」纖紜一力堅持,趙昂轉眸,微微起風,木槿花落得更如疾雨,吹打在臉頰上,竟有絲疼!
「不行!」龍袍甩開,衣角揚起木槿花垂落的悲傷,旋旋花飛,與落下的花瓣融合,上下交疊,亂了眼眸。
纖紜眼目微瞇,待到繁花落盡,趙昂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宮閣的轉角,他走得匆忙而決然,不留給她反駁與忤逆他的機會,他或許知道,自己定然有一肚子理由來回擊他,所以索性甩袖而去,獨留下自己在漫漫長夜下,任紛紛木槿落滿肩頭,許久的佇立,花瓣堆積在腳下,淹沒了絹絲繡鞋,心事無從寄!
她握緊雙手,趙昂,我是定要去的!誰也不可能阻擋!
我要看著漠川死,看著他跪在我的面前,以雪心頭之恨!
前方碟書暫被押下,好在碟書到時,正值夜靜,所知之人不多,趙昂便言南榮夫人病急,恩召護國將軍南榮景須歸朝,以安夫人之心。
南榮夫人暫留凌華殿靜養,而華雪公主芊雪則往水芙宮與淑妃為伴。
太后一力反對,趙昂卻金口玉言,終是無法,芊雪於四名精衛「保護」下,再回水芙宮!
水芙宮一切依舊,七月流火,荷塘碧波粼粼,瀾水紛紛,幽綠的蓮葉托襯姣好的令箭荷花次第開來,幽湖之中更有昨夜零落的木槿花,香掩湖光。
芊雪從未曾想過,自己還會回到這裡,這曾視之為陰森囚籠之地!
霞光褪盡,金燦驕陽便落了一湖璀璨,芊雪一身繡金銀線雙雀飛翔的綢絲錦裙,垂地在水岸邊,碧綠青草沾濕了她的裙角,她低首望著,卻忽聞不遠處,傳來幽幽簫聲,尋聲望去,只見碧雲亭高立嶙峋假山之上,層疊掩映的高大樹蔓,微微拂動簫音的婉約,便有一絲涼意無端擾亂了簫音,令人聞之,心內不免酸澀。
她眼神銷黯幾許,踏著那一聲聲簫音,向碧雲亭而去,那簫聲並未因突而的驚擾而亂了音律,依舊清幽似雲,婉揚如歌,芊雪一步步走近,碧雲亭白玉石階分外晃亮,是的,如今,她已可以堂而皇之的踏上這座亭台,她已可以高揚著頭,目含高貴的望著那奏曲之人,猶記得那一夜的《上邪》,卻不想終究兩行清淚,一捧黃沙!
「為什麼要我來水芙宮?」芊雪冷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