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是戰事不利?」纖紜放下茶盞,輕聲問道。
趙昂將碟書遞在纖紜手中,眉意間的愁緒便如飄落的木槿花,紛繁而凌亂:「南榮景須忽患重疾,即日便要返京,只留南榮子修鎮守玉陽關,大軍停滯不前,楚詔已得訊息,加緊迎戰,只恐此番……」
趙昂沒有說下去,纖紜展開碟書看去,亦不免心中驚疑,南榮景須,何等高傲的威武將軍,如何會才入了大漠,便罹患重疾?纖紜緩緩合上碟書,觀望趙昂臉色,心中有所意料。
「皇上可是在懷疑南榮景須故弄玄虛?有所圖謀?」纖紜撣去裙裳上飛落的木槿,心思亦糾纏起來,趙昂點頭道:「不錯,他此番回來,定會要南榮夫人以及南榮無天回家照看,而南榮子修擁兵邊關,只怕是……」
趙昂凝眉,欲言又止,纖紜卻猜到了他的心思,趙昂的擔心不無道理,南榮景須如何不懂趙昂要南榮夫人及南榮無天留在宮中的目的?可是……
纖紜不懂,若如趙昂所說,南榮無天乃十二年前方才以私生子身份來到南榮家,那麼他極有可能便是莘兒!
如果他是莘兒,南榮景須又怎會如此在乎他的性命生死?還是……他與南榮夫人果真情愛深重?
心內忽的湧起翻滾的冷浪,不,絕不會!
想到南榮景須貪婪的目光,遊走在母親每一分絕美的肌膚上,心中便是徹骨的恨意,令指節欲碎!此等人,又如何會憐香惜玉、令女人牽絆了他的宏圖大業?
纖紜細細思想,又或者,他果真是病倒了,畢竟南榮景須再是精壯,亦已不復當年!
略作思量,突道:「皇上,又或者……他果真病倒了呢?」
趙昂搖首:「哼,如何能有這般湊巧之事?」
「沒有巧事何來巧字?」纖紜緩緩站起身子,目色染了木槿凋落的輕愁,漸漸凝緊:「皇上,咱們便全當他是真。」
趙昂抬眸,但見木槿花霧成簾,纖紜的背影猶若嵌在夜色中明麗的美圖,令人神往。
「此話怎講?」趙昂亦起身,走近纖紜,纖紜回身道:「皇上,此次許是上天助你,也說不定!」
她目光微冉,唇際挑起一絲柔然冷笑:「皇上,纖紜記得,您曾憂心南榮景須經了此番征戰,而得盡天下民心,更令軍士們誓死追隨,那麼,他此番稱病回朝,皇上您何不……御駕親征?」
御駕親征!
趙昂震動非小,俊朗眉目結住,纖紜凝白的面容在月色下尤顯得飄渺,木槿花零落成雨,急急旋落,捲起塵埃,沾染衣袍,纖紜的目光好似夜霧中清亮的星光,微弱的冷,足可以刺透濃雲薄霧!
「纖紜……」趙昂安穩下心思,不無驚異:「御駕親征可非小事,這……」
「皇上,你怕嗎?」纖紜煙唇輕勾,一片木槿粘上紅唇,有倩然輕笑。
趙昂身子一震,龍目銷黯幾許:「朕自打坐上這皇位,便未曾想著會有平順的日子,怕?哼!朕自小便不知這個字如何寫來!」
「這就是了。」纖紜轉身,徐徐踱步,踏著香白的木槿花瓣,秋香色繡鞋微染:「既然他南榮景須敢於隻身回朝,若是真,自無可說,若是假,他便必不料皇上會御駕親征,待到他回到朝裡,縱是心有不甘,亦是騎虎難下,到時候皇上然若得勝歸來,那麼軍心、民心,可還由得他南榮景須嗎?」
趙昂略略思量,幽深眸中依舊憂慮叢叢:「可是……若朕御駕親征,朝內必然空虛,更無人坐鎮,放南榮景須在雍城,終究不甚安心。」
纖紜輕笑道:「皇上糊塗了,南榮景須的大軍盡在邊關,而宮內侍衛軍,人數雖是不多,卻皆為皇上之命侍從,再說守城軍衛,皇上亦可帶去些,以保聖駕安全。」
「可是,雍城終究要人把守,萬一別國得知我國與楚詔戰爭,城內空虛,而趁虛而入,那又當如何是好?」趙昂所言亦是關鍵,纖紜微微凝眉,這軍方戰事,她本是不甚懂的,木槿花落得急了,撲在眼簾上,有微微絲癢,許久,纖紜舉眸望月,方道:「或許……可以封鎖南榮景須疾病的消息,只道他奉召回宮,鎮守雍城,以他的威名,該不會有哪一國敢於輕舉妄動,至於他回宮的理由,可說是……」
纖紜回眸莞爾,笑顏嫣然:「到可說,南榮夫人病重,皇上體恤,令南榮將軍回朝,而御駕親征前方,以安軍心!」
趙昂微微思索,隨即漾開一絲笑來,促狹的望著纖紜:「呵,這理由雖說過於兒女情長,可南榮景須只南榮夫人一位妻子,倒也說的過!然若是南榮景須自己稱病,萬一惹下大禍,令他國蠢蠢欲動,只恐怕他多年累積的威名便要遺臭萬年了。」
纖紜淡笑:「不錯,想南榮景須定然不會愚蠢到這般地步,而皇上您現今要做的便是要控制好南榮夫人以及南榮無天,尤其是南榮無天,他……心思縝密,恐是在南榮景須之上!」
語聲不禁微微低落,眼睫低垂,睫影暗淡。
雖說,南榮無天極有可能便是自己的弟弟沐莘,可是,如今這個時候,她卻不得不提防於他!心中百味雜陳,一起打翻!她或許是有一絲欣慰的,她沐家之後,如此鍾靈毓敏、集天地之靈,怎不令她安慰?
那麼,便縱是她死了,亦無憾了!
趙昂點頭:「不錯,南榮夫人還好辦,軟禁了便好了,但是南榮無天……只恐軟禁了他,他亦有什麼方法與南榮景須通風報信!」
「或許,有一人可以利用!」纖紜忽的想到什麼,木槿花落得情意繾綣,心內自是風花雪月大勝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