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那樣殘忍、暴戾、不擇手段的南榮景須,會有這般好心!
「不,不……或許……或許……人有相似!」紅綢明知這是連自己都不可欺騙的話,她眼神空茫,望著一湖幽碧水綠,粼粼跳躍的金色光點,仿若將思緒帶回到十二年前,那悲慘激烈的一晚!
滿眼皆是血、是火、是刀槍箭雨!
「不,不……」她猶自呢喃,纖紜亦是靠在樹邊,十二年前,早已在心中烙刻的傷疤,此時揭開,竟仍是鮮血淋漓的慘痛!
牽動心脈,她劇烈的咳嗽,難道……難道……
她亦不願相信!可是……
「姨娘,莘兒長到現在,亦有十四五了吧?」一句,幾乎令紅綢心碎,是啊,沐莘小纖紜五歲,若是長到現在,確正是南榮無天這般年紀!
「纖紜……」紅綢望著她,從來好強爭勝的目光中,有一絲無措的脆弱!
心中五味雜陳、翻江倒海,纖紜定住心神,緩步走到紅綢面前,輕輕擁住她顫抖的身子:「姨娘,若他真的是莘兒,那豈不是更好,那樣……我們沐家便有後了,不是嗎?」
紅綢靠在纖紜涼冷的肩上,抽泣聲聲!
纖紜心內輾轉,目光猶似水動——這件事情,她一定要查清!若南榮無天果真便是沐莘,那麼只恐怕南榮景須的陰謀早在十二年前便在醞釀!
想著,不禁遍體生寒!
五月夜暖,熏著的淡蘭草香便顯得燥氣,纖紜倚著窗,窗台放著親手栽種的百支蓮,橘紅靚影映著夜色流光,月皎潔,星輝如水,傾瀉滿窗心事。
整理思緒,忽的憶起南榮景須曾說,他有必勝的把握,方才會放心將自己留在宮裡,他向來是嚴謹之人,那麼所謂必勝把握又所指什麼呢?
會不會,便是沐莘!
想著,不禁頭疼,輕輕揉著,正自愁慮紛繁,莓子卻突地進來:「淑妃,太后……太后有請。」
太后?!
纖紜一驚,自她回宮,尚未曾見過太后,當初定要置自己於死地的場景歷歷在目,如今想來亦是冷汗涔涔,本想著回宮之後,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她緣何會突地詔她前去?
不及多想,便著了莊貴的翻緞滾金邊妃紅長裙,內裡一件繡梅落飛雪月白衣,落梅高揚,在胸口處俱藏不見,唯余酥胸的風韻凝白,別有風情,只是長髮來不急束起,索性散著,倒也清爽,以一支嫣然帶露的凝霜牡丹挽了,週身再無他飾,胭唇只有淡淡嬌紅,芙蓉面上略有疲憊,卻無礙她絕世的風華。
一路而去,才踏進凌華殿便聞得笑語聲聲,殿內濃郁的木香熏得纖紜略微暈眩,隨即定下眼神,卻微微一怔。
只見凌華殿內,正中坐著的是眉眼堆笑的昔太后,自她入宮來,尚未曾見過太后這樣喜笑顏開的樣子,一旁還有奉召入宮的南榮夫人秦柔,身邊坐了皇后,身旁還站了個水藍衫子的女子,眉宇間蘊著溫然,眼神卻暗自凝緊,竟是芊雪!
看太后輕輕搭著她的手,彎笑的眉眼絲毫不見了往日的莊嚴,哼,到真真好本事,不過進宮幾日而已,便與太后這般熟絡了,只是心中有不詳預感,芊雪之於她的恨意,恐怕不比她恨南榮家少。
從容低身,淡淡道:「淑妃參見太后、皇后娘娘。」
太后點點頭:「免禮吧。」
秦柔亦起身:「參見淑妃娘娘。」
纖紜一笑:「一家人,夫人何必客套?」
秦柔亦含著笑,只是緩緩坐下了,皇后眼神一挑,上下打量纖紜一身華裳絲裙,莫名生恨,纖紜眼神卻不在她身上,而是望向芊雪,芊雪一怔,隨即那凝緊的雙眸著了絲柔弱的光:「奴婢……參見……」
「唉,芊雪。」太后溫笑道:「我啊,知道你曾是淑妃婢女,淑妃恩典,將你賞給了南榮家,又難得南榮夫人喜歡,這次啊帶你入宮,我這一見,嗯,果真是個靈秀的姑娘,也是你我的緣分不是?既然……我已收了你做義女,日後怎可還稱奴婢?」
義女!
纖紜豁然一驚,纖柔眉心凝了一絲秀痕,芊雪狀似柔弱的目光望過來,便有絲極不易見的挑釁意味:「是,芊雪記下了。」
果然是衝著自己來的!
纖紜衣袖緊緊攥住,若非是在凌華殿,想必眼中早已藏了冷箭,只是此情此景,自是不能失了端儀,平一平氣,靜聲道:「哦?那可真是要道聲恭喜了。」
昔太后望過來,眉色間只是尋常的歡喜:「是啊,我已封了芊雪為華雪公主,倒是淑妃調教出的好丫頭,淑妃的才情學去了不少,還做的一手好點心,想必淑妃也是嘗過的吧?」
華雪公主?纖紜冷冷一哼:「這倒是不曾,我怎有這般好福氣?」
昔太后拍著芊雪的手笑道:「那便要嘗一嘗了。」
說著,招呼身邊侍女為纖紜端上一盤粉紅色點心,纖紜低眼一望,樣貌上倒是十分喜人,粉紅的顏色,捏成瓊花一樣的形狀,香氣幽幽,甜膩襲人,纖紜卻只淡淡道:「近來我總是咳嗽,不宜吃這甜膩的,還是留給太后與皇后享用吧。」
華雪公主!纖紜心內百轉千回,芊雪,你究竟是何居心?想要報復我嗎?為了……歐陽夙!
纖紜持住呼吸,平聲道:「不知太后傳召,所為何事?」
昔太后這才似想起什麼般,將目光自芊雪身上移開:「哦,皇上近來精神不太好,到不知所為何事?」
興師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