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皚皚,白茫天地,又是一連幾天的大雪,楚詔國公主漠芙終於不能等待,冒雪回國,隊伍迤邐過街,劃開蒼茫天地一道浩蕩裂口,護衛隊伍穿街過市,直往天邊,人說,楚詔國便在天的另一邊,那裡是民隨畜牧逐水草,城郭連綿、白草胡楊的沉沙明珠,是河渠縱橫,草木茂盛的大漠江南,雖有連年風沙起,卻吹不散楚詔國的景致如天。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得天獨厚的國度,便有連年征戰,與大瀛亦曾水火不容,但俱隨著楚詔內變以及周邊國度的侵擾而散去,漠芙公主認昔太后為義母,便是主動示好,只是近年來,漠川繼位,楚詔國越發不安分了。
這次回國,昔太后為漠芙公主備下了大批絲綢細軟,珠寶綾羅,如此動盪的時候,內憂猶在,顯然不想外患再起!
漠芙公主挑開車簾,見一路而去的隊伍,掃開積雪融融,冰瑩雪花撲入車內,有微微涼冷。
「漠芙,合上車簾。」沉鬱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漠芙回眼看去,黑衣男子眉目深凝,眼中蕭索,顯然著了不悅。
漠芙訕訕的合上車簾,偷眼望著黑衣男子,唇角稍稍挑起,他從沒見過他這樣,黑衣男子一雙陰沉眸子望過來,對上漠芙公主悸動的雙眼。
漠芙全身一顫,連忙側過頭去,男子便冷冷一哼:「你有話要說?」
漠芙不語,冶艷容顏銷黯幾許,她舉眸睨著他,黑衣男子一臉冷薄,纖瘦修長的身子被黑色綢衣襯得愈發毅然,微瞇的雙眼有陰沉沉的幽魅,他墨發連長,眉細眼高,挺鼻懸若刀削,英獷的臉,又有幾分潤澤的陰柔。
「你有意見?」陰柔男子聲音亦是薄細的,漠芙公主沉一聲氣,終究道:「不錯,我有意見。」
說著,艷光流曳的眼望在車內虛弱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一身金絲繁繡錦帛裙,乃楚詔國高貴的服飾,墨發綿長披散,容顏幽靜仿若正在甜夢之中。
只是那凝白容顏光彩黯然,猶有幾分慘白。
陰柔男子亦低頭望去,修長的指撫開她被微風拂亂的長髮,目光幽幽:「他們大瀛之人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又何況救得是如此美人!」
男子抬首,目光清淡:「你知道,我最愛救美人了。」
漠芙公主冷笑道:「你確定她還活著?」
陰柔面孔驟然冷峻,閒散的目光凝聚,便似凝了萬劍千刀:「我不許她死,她就不能死!」
「哼……」漠芙蔑然一笑:「十三哥,你以為這裡是楚詔嗎?你以為這女子是楚詔女子嗎?」
「我們馬上就回回到楚詔!」陰柔男子神情肅然,凝視著漠芙公主:「我一定……會治好她!」
淡淡垂眸,望著女子蒼白面孔,輕輕執起女子冰涼的手,凝白指尖全無溫度,冷得好似沉涼的冰,沁人生寒。
「為什麼會這樣?她明明走進大火中,就算南榮家那小子做了手腳,可她的身體怎麼竟是這樣涼?」陰柔男子默默道,似與漠芙言語,又似自言自語。
漠芙瞥他一眼,神情淡漠:「死人,自然是涼的!」
「漠芙!」男子抓起漠芙嬌細的手腕,暗沉沉的眸子倏然冷光畢現:「我說過,我會……治好她!」
漠芙暗自一驚,冶艷面龐有悚然震動,她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他的惱怒與憤然,她甩開他的手,冷聲道:「治好又怎麼樣?你不要忘記,她……可是大瀛朝皇帝親冊淑妃,當時場面之大,你亦是見識到的,難道,你想要與大瀛朝為敵不成?」
「哼!我遲早滅了大瀛!」柔美的眼角高高揚起,落在虛弱女子的臉上,便隱去了刀光:「況且有這女子在手上,日後一定用的著!」
「十三哥,你瘋了!」漠芙凝視著他,眼光驚戰:「你究竟是想女人想得瘋了,還是打仗打得瘋了?這幾年,你無故掀起那麼多戰爭,我們雖是勝了,可勞民傷財,大瀛國雖已不復當年,可大國根基尚在,難道……你要……」
「住口!」男子赫然打斷她,狠狠瞪她一眼:「我要又怎樣?我漠川這輩子,只愛兩種東西,一個是江山,一個……就是美人!」
說著,眼光漸漸幽迷,望在漠芙薄怒的臉上,右手勾起漠芙尖削的下頜,詭異的笑了:「怎麼?你吃醋是不是?」
漠芙臉頰燒熱如火,頓如緋紅的燒雲,眼神卻猶自倔強:「十三哥……」
一語未完,涼薄無溫的唇覆下來,阻住她啟動的雙唇,腰間被一雙手緊緊固住,她一掙,如火的糾纏雙唇便如風浪急捲而來,窒住她的呼吸:「說了多少次,別再叫我十三哥,叫漠川。」
那本是抵禦在胸膛前的小手,驟然柔軟,漠川猛然翻身,將女子牢牢覆在修長身體下,涼薄的唇漸漸火熱,伴著女子細細嬌喘,狹小的車內,春情晃蕩,慾火焚身。
簾外風光,簾內旖旎,微風挑起簾幕微動,綾綢滿地落,細吟聲聲促,漏進簾內的片片雪花冰涼,冰火相遇,一觸即發,俱融做簾內一脈情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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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芙公主走後,宮內便更如死水一潭,了無生機。
枯木涼枝,冷雪紛飛,落得煌煌宮闕草木盡凋,看在眼中的景色,儘是淒白蕭敗的。
水芙宮便更是如此,莓子、芊雪和喜順仍舊留在宮中,趙昂時而前來,卻總也不語。
紅綢亦住在水芙宮中,只是自那日後,夜夜輾轉,總也難以成眠。
「紅綢,以後,你打算如何?」歐陽夙一身墨色衣裳,襯著他冷峻眉目,紅綢眼神空洞,冷然一笑:「我能怎樣?留在這宮中吃穿不愁,卻夜難成眠,出宮,許是可令心內安穩些,卻不知該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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