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得不著痕跡的傷感在寂靜的大廳蔓延,凌山泉又乾咳了幾聲,身軀佝僂在沙發裡,眼裡有咳嗽咳出來的淚珠在閃,臉色因痛苦而變得有些惶恐,他想打電話把凌雲叫回來,這個家已經別無選擇,必須讓他回來撐起支離破碎的家。
雖然凌山泉是在極力壓制心中的難過,可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他的聲音還是哽咽起來:「凌雲、我是爸爸,家裡出大事了,這個家現在就指望你了,你快點回來吧!去看看小川,他、他……」話還沒說完就老淚縱橫。
「爸,出了什麼事?您慢慢說,不要激動。」凌雲嚇得不知所措,記憶中的爸爸是很少流淚的。
「是小川,那個不肖子犯了十惡不赦的重罪。」
「爸,你說什麼?他犯了什麼重罪?」
「他這次犯了死罪,我看是沒人能救得了他。」
「爸,你別急,我馬上坐車回家,等我回來再說,也許事情沒你想的那麼悲觀,或許還有轉機。」凌雲安慰著。
接完電話凌雲抓上外套就往外走,他在馬路上等了很久才攔到一輛的士車,火急火燎地打開車門往裡面鑽,頭不小心碰撞了一下,他揉了揉被碰到的地方,然後埋怨起來:「平常那麼多的士經過這裡,今天怎麼會這麼少?害我在這等了好久,真是急人!」
司機打了一下方向盤道:「你不知道洪福街出事了嗎?車輛都繞行,當然經過這裡的車也就少了很多。」
凌雲納悶道:「什麼事這麼嚴重?車輛都要繞行,難道是有什麼大人物來視察?」
司機:「不是什麼大人物來視察,是那裡出了命案,一死一傷還不算大事嗎?」
凌雲心中一緊,難道這事與凌川有關,追問道:「死了什麼人?」
司機:「聽說死的人是個劫匪,傷的是個年輕女孩,這女孩真是了不起,她衝出來與劫匪搏鬥,最後被劫匪刺傷,聽說還有人用手機把片段錄了下來,他媽的,這是什麼世道?看熱鬧的爺們那麼多,就沒一個有種的站出來……」
司機有些憤憤不平,連說帶罵都用上了。
凌雲催促起來:「師傅,麻煩你開快點,我有急事要去辦!」
司機嘀咕道:「是你不停地問我事情,現在又嫌我開車慢,真是什麼人都有!」
凌雲懶得去與司機鬥嘴,車一停穩就打開車門疾走。
司機吼住疾走的凌川:「喂、喂……沒付車費就想開溜,難不成你想坐霸王車?」
凌川倒回來,臉上寫滿憤怒:「你這人怎麼說話?不就忘了給車錢,你怎麼能說我坐霸王車?」然後從袋裡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扔過去:「不用找了!」
司機怔怔地望著這百無大鈔:「真是個怪人,一會想坐霸王車,一會又如此大方。」
門開的那一瞬,凌雲發現爸爸蒼老了許多,那神情像是剛從惡夢中驚醒,滿臉的恐慌和淒涼,看見凌雲就淚眼汪汪地迎上去:「你終於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凌雲扶著凌山泉到沙發上坐下:「爸,我回來了,您不要這樣傷心,我以後都聽您的安排,讓我去公司上班也行,求您別流眼淚了!」
看見爸爸流淚,凌雲的心很難受,想來這次一定是遇到過不去的災難才會如此傷心,他也慌了手腳,不知如何安慰爸爸,只一個勁地說自已以後會聽話,直到藍雅從樓上下來,他才突然想起事情的輕重來,急忙問道:「爸,小川他犯了什麼罪?」
「死罪。」凌山泉絕望地回答。
「真有那麼嚴重嗎?」凌川不相信地問。
「他殺了人,你說嚴不嚴重,殺人不都是要償命的嗎?」凌山泉由於悲傷過度同時也失去思維能力,他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連起來想想,可能就不會如現在這樣悲傷,那劉浩是一個劫匪,正當防衛是不會判死罪的。
凌雲想起剛才在車上司機所說的話,如果死的人是劫匪,那麼凌川就不會被判死刑,他開導著爸爸:「爸,小川是不是在洪福街銀行附近出的事?」
凌山泉極力想擺脫腦中的畫面,搖著頭:「太恐怖了!小川他怎麼會變成那樣?」
藍雅也坐了過來,見凌伯伯所答非所問,接過話茬道:「嗯,就是在那裡,不過今天的凌川很勇敢,雖然開始很懦弱,當看到紫蝶受傷後,他居然會奮起拔刀殺了壞人。」
「什麼?那受傷的女孩是紫蝶?她現在怎麼樣?」凌雲急得從沙發站了起來。
「醫生說送得遲點就會有生命危險,是阿力及時趕到把她送到醫院,現在已脫離生命危險,只是……」藍雅打住沒往下說。
凌雲催促道:「只是什麼?你快說啊!」
藍雅吞吞吐吐:「醫生說她懷孕了!」
輪到凌山泉吃驚了,他也從沙發裡站起來:「瞎說什麼?千萬別亂說,這可是壞女孩子名聲的話,讓你媽媽聽到那還得了。」
凌雲聽藍雅這樣一說,全身一激靈,心頭的恨意和酸楚同時湧出,他頓足長歎:「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懲罰這麼好的女孩?她已經遍體傷痕,為什麼還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懲罰她?」然後對著凌山泉一字一頓地說:「爸,小川他死有餘辜,他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所有的悲劇都是因他而起,他是咎由自取……」
凌山泉起身甩給凌雲一個巴掌:「你是我凌山泉的兒子嗎?你弟弟已經關起來了,你還這樣咒他,別忘了,你和他都流著同樣的血。」
凌雲捂著被打的臉,一字一頓地說:「小川他強暴了紫蝶!」
凌山泉險些跌倒,他驚呆了,自語道:「怎麼會這樣子?**她肯定很傷心,怪不得她一回來就不想理我,原來都是這個不肖子惹的事。」
本來凌雲還想著怎麼為凌川開脫罪名,現在突然改變主意,恨意和愛意在心中瘋狂生長,敵意明顯寫在臉上,他不肯靜下心來聽凌山泉說話,去酒櫃拿了瓶高度白酒大口大口灌進嘴去,酒精讓他的眼睛朦朧了,他醉了,心也碎了,醉意中的他恍惚看到了紫蝶,他一把抱住藍雅呼喊:「蝶兒,蝶兒……」
為了這錯誤的擁抱,藍雅的眼淚也傾湧而出。
凌山泉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的殘局,氣得痛苦地摀住胸口不停地重複著:「真是亂套,真是亂套了……
藍雅從凌雲懷中掙扎出來,她知道愛與恨已經不知不覺在凌雲的心中瘋長出來,酗酒只是一種洩恨的方式,他想快點讓凌雲從酒精中清醒過來,一會灌他喝濃茶,一會又用濕毛巾給他敷,忙碌中,小小的柔軟的手還是被凌雲抓在懷裡,然後又把她的手貼到自已臉上胡言亂語起來:「別離開我!你不是替身,真的不是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