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有汽車的聲音響起來,荊華激動地說:「蝶兒,一定是小雅來了,一定是……」
紫蝶伸手理了理荊華的衣領:「爸,不要這樣激動,醫生說過你的病不能大喜大悲。」
荊華急著要去院門口迎接,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拉了拉衣角,轉過身問紫蝶:「你說小雅她能認出我嗎?」
「嗯!」紫蝶點了下頭,努力忍住的淚水還是湧了出來,也只有她能懂爸爸此時的心情,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時間流走的只是風風雨雨的歲月和滄桑,那份沉澱在爸爸心中的思念永遠也沒有隨著歲月而流逝,曾經她總是看到爸爸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孤獨的身影總是在夜風中搖曳,原來他是在往事中重溫親情,只是那時的紫蝶根本看不懂爸爸眼裡的思念和悲涼。
當荊華再轉過身時迎面看到一張純淨的面孔,他沉浸在這突然降臨的驚喜中一時回不神來,付竹過來拉了拉他的衣袖:「呃,小雅來看你了。」然後回頭對藍雅說:「小雅,他是你爸,還記得嗎?」
藍雅清亮的眼睛晶瑩起來,雙唇張啟喊了聲爸。
荊華脆生生地應了聲,然後張開雙臂,似乎想擁抱藍雅,但馬上又把雙臂放了下來,有些自卑地把手背到身後,因為藍雅渾身散發出公主般的高貴,他甚至連眼睛都有些不敢凝視,只是牽動著面部表情激動地說:「是小雅嗎?真的是我的小雅嗎?」
藍雅眼裡滾動著晶瑩的淚花,撲到荊華懷中:「爸,我是小雅,我就是你的小雅。」
惹得付竹也哭了起來,但臉上卻露出笑容望著這動人的情景。
紫蝶頭髮散亂,細碎的劉海散落下來遮住了傷感的面容,她用右手輕輕地將頭髮撥到耳後,然後雙手交叉在胸前壓住鬆散的睡衣,靜靜地看著這美好的畫面。
傷感過後,父女倆默契地哼起一種調子:「哼哼、哈哈、喔喔……」
重複幾遍這樣的哼唱後,最後哼出一個嘿字,這嘿字一完,只見荊華運足力氣,邁出右腳,伸展出右手,左手向後伸展著,有點展翅飛翔的感覺,藍雅突然雙足跳起來,用左手擊了荊華的右手一下,荊華又嘿出一個字,換成左手和左足伸出,藍雅再雙足跳起用右手擊了荊華左手一下,這樣反覆幾次後父女倆都在那裡開懷大笑,剛見面時的那種生疏已消失,彷彿如久未見面的老友般熟悉,這個遊戲是藍雅小時候最愛跟爸爸玩的,父女倆都在各自的心中珍藏著這份秘密,任人生如何變化,這種骨子裡的親情是怎麼也不會改變的。
在愛情和親情之間,紫蝶把自已放置到一個微不足道的位置,也懂得如何取捨,只要是她所愛的人幸福就行,在愛情上她承受著巨大的傷痛,決定把美好的初戀存放在心底,在親情上她也願意分割一份父愛給姐姐,漸漸地她開始退向樹蔭底下,但眼裡還是閃過一絲失落,為了掩飾眼中的失落,她抬起頭仰望著天空,藍天中正有幾縷雲朵慢慢地飄過……
「看什麼這麼專注?」藍雅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拉起紫蝶的手叨嘮個不停。
「姐妹倆慢慢聊,我去拿鞭炮出來放放。」荊華向姐妹倆投去關切的目光。
付竹微愕:「這又不過年,你放什麼鞭炮?」
「誰說只有過年才能放鞭炮?這日子多值得慶賀,讓我放點鞭炮熱鬧熱鬧!」說完嘿嘿笑著進去拿著一串紅紅的鞭炮出來,然後支掛在院子裡,只見火一點上,那串鞭炮就辟里啪啦響了起來,紅紅的紙屑也在爆炸聲裡飄出去然後豁然散開來,最後洋洋灑灑地如同花瓣一樣飄落下來,弄得整個院子都溢滿了喜氣洋洋。
姐妹倆都從辟里啪啦的鞭炮聲中聽到親情的呼喚,於是手牽著手走到荊華身邊齊聲叫爸,樂得荊華笑咪了眼,一手牽著藍雅,一手牽著紫蝶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說:「我們吃飯去,今天我得好好喝幾杯……」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付竹,回頭笑咪咪地招呼她:「你還楞在那裡做什麼?快進屋擺碗筷。」
「真是的,要擺碗筷你才會想起我來,看來我在你心中的位置還真是微不足道。」付竹開玩笑地說。
「付姨,爸是跟你開玩笑,其實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也很重要。」紫蝶以為付姨真生氣了,轉過頭微笑著解釋,然後堅持著等付姨過來。
紫蝶悄聲細語地對付竹說:「付姨,爸他要喝酒,你得管著點,千萬不能喝多!」
荊華轉過頭叨嘮:「嘀嘀咕咕什麼?是不是又在說我什麼壞話?」
付竹白了他一眼:「能嘀咕什麼,還不是因為擔心你的病,今天日子特殊,允許你喝點,但千萬不能貪杯,明白嗎?」
「呵,你們啥時候成一條戰線啦?」荊華說著還側過身子讓藍雅先進屋。
進到屋裡,藍雅眼光首先觸及到那滿桌飄香的菜,她也不客氣直接就坐到飯桌上,眼睛卻四周打量起來,這廳裡的一切都是簡簡單單的,比起自家奢華的別墅相比真有天壤之別,雖然這裡不及自家華麗,但卻平實得讓她感到舒心,一點也不覺得沉悶和壓抑,溫馨中卻也不失大雅,樸素得極有格調,看上去感覺特舒服,有家的味道,更有家的溫暖。
荊華也挨著藍雅坐下來:「你打量半天,是不是覺得這裡太簡陋?下次爸請你去好點的地方吃飯,今天的菜可都是爸親手做的,你就將就吃一餐吧!」荊華怕藍雅不習慣這裡,坐下來就不停地解釋。
藍雅擺手:「不是,爸,這裡挺好的,我很喜歡。」
荊華接過付竹遞過來的酒瓶,一邊啟蓋一邊說:「喜歡就經常回來,爸天天做好菜給你吃好不好?」
紫蝶端著碗碟從廚房出來,藍雅也跑上去幫忙:「讓我也拿一些。」
「我一個人就可以的,你去坐在那裡陪爸爸多聊聊。」紫蝶推辭著。
藍雅堅持硬要幫忙,她是不想回答爸爸這個問題,她不想因此而傷凌伯伯的心,早上凌伯伯拂袖而去的神情還深深地印在腦海中,雖然那不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可凌伯伯疼她比疼自已的親兒子還要多,這份日積月累的疼愛已根深蒂固,在親情的天平上她的砝碼還是偏向凌伯伯多些,她不想惹凌伯伯不開心,當然也不忍心看著爸爸傷心,權宜之計就只有這樣含糊地避開,也許只有等到長輩們都化解了心結,這樣的願望才能實現。
一家人又說又笑,其樂融融地吃著這餐久違的團圓飯,大家舉杯齊賀,荊華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今天還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和你們的付姨已領了證。」然後又舉起斟滿酒的杯子說:「來吧!孩子們,再為爸爸的幸福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