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管紫蝶的喊叫,抱著他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紫蝶叫累了就靠在他寬大的胸膛裡睡著了,當她醒來時他們已經遠離了繁華的街道,四周漆黑,只聽得秋蟲哀鳴,此外到處都是一片寂靜,她有些害怕,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凌雲懷中顫抖起來。
顫抖中她想掙扎出凌雲的懷抱,凌雲的手已不再是白天那樣溫暖,冰涼中透出一種亡魂的氣息,她幾乎聽不到凌雲那快要被黑夜所扼殺的喘息聲,她甚至有些懷疑那如鐵鉗般僵硬的手是不是傳說中殭屍的手?
黑暗中,紫蝶嗅到一種沁人心脾的芳香,那種似曾相識的香味讓她暫時忘記了顫抖與害怕,她在搜腸割肚地想這種香味,從學校想到家裡,一想到家裡,她就不覺得害怕了,因為她只惦記著父親還餓著肚子在焦急等著她回家,天這麼黑了,父親一定拄著枴杖守望在家門口,一定會在紫荊樹下不停地轉來轉去。
「紫荊樹,紫荊花。」紫蝶明白剛才聞到的香味是什麼了。
雖然這裡是伸手不見五指,死一般靜寂,可紫荊花的味道讓她看到了生的希望,因為父親曾經告訴過她:「紫荊花的味道就是媽媽的味道。」雖然她從小就沒有聞過媽媽的味道,但她相信,香如紫荊花的媽媽一定很漂亮,父親告訴她媽媽在生下她後就死了,所以十九年裡她都是跟父親相依為命,院中那顆紫荊樹就好比「媽媽」一樣親,每年紫荊花開的時候都是她和父親最開心的時候,因為他們都認為這段時期媽媽是守在他們身邊的,既使從來也沒見過媽媽的模樣,可她照樣會歡呼雀躍地擁抱著紫荊樹訴說著心中的喜怒哀樂,那些緩緩飄落在身上的花瓣,她就當著是「媽媽」的吻,有時她會在紫荊樹下仰著頭讓花瓣飄落在臉上,她會覺得那是「媽媽」在親吻她漂亮的小臉蛋。
她慢慢地安靜下來,靜靜地躺在凌雲的懷中,摸索著把頭髮壓到耳根後,她要露出整個臉龐,她想讓「媽媽」的吻印滿整張臉龐。因為她知道有風就會接到「媽媽」無數的吻。
就在她仰臉準備迎接紫荊花的吻時,突然感到有兩滴熱淚滾落在臉頰上,她也感覺到了凌雲的泣聲。
一種悲傷到極致的歌聲從凌雲嘴裡飄了出來:天堂路遙遙你是否已到達不要迷戀風景因為我正在期盼回音不要癡迷山川因為我已化作悠悠白雲今日的歌聲是我相思的衷情紫荊花上晶瑩的露珠是我傷心的眼淚故園的流螢是我為你點亮的孔明燈如果你已到達天堂請你快插上天使的翅膀因為我正在雲彩的身旁如果你不小心折翼了翅膀請你快把香魂釋放因為我正在故園癡心仰望如果你找不到方向請你跟著流瑩飄蕩因為我會化作蝴蝶和你幸福的飛翔……
如訴如泣的歌聲讓紫蝶有些傷心欲絕,她有一種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幽森黑暗的傷心地,她在凌雲懷中又動了動,感覺到那雙冰冷如鐵鉗的手臂更有力度了,想要從凌雲懷中溜出是根本不可能的,一種更大的怨氣鬱結在心中,她有些發瘋似地擂打著凌雲,嘴裡還不停叫嚷道:「你這個討厭鬼,快放我下來,我不要呆在這個鬼地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凌雲攥得更緊,有一種深入到皮肉的疼痛讓紫蝶沒有了一絲力氣掙扎叫喊了,滾落下來的淚珠也沒有了聲息,鹹澀的淚水順著臉頰流到了她的嘴裡,像一隻受傷的小羊羔無助地趴在凌雲懷中。
紫蝶感覺到凌雲那淒涼如黑夜的身體在移動了,彷彿只打一個呵欠的時間凌雲又停了下來,一隻手攬著紫蝶,一隻手好像是在摸索著什麼,隨著聽到打開房門和開燈的響聲,紫蝶的眼睛突然見光有些刺痛,也許是今天流太多淚的原故,從小到大流的淚加起來還沒有今天流的淚多,把紫蝶當心肝寶貝的爸爸才捨不得讓她掉一滴眼淚,今天碰到這個死冤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紫蝶恨恨地想:「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可惡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