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憶塵……」
雲景澤推開倒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連忙攬住呆愣愣地慕憶塵。
「他……他死了？」
那個人後腦滿是鮮紅的一片，她始終沒有開槍，而是拿起車上的方向鎖，重重地打在那人的頸背上。
「沒事兒了，不是你的錯，別再看了。」把她的頭攬進自己懷中，擋住她的視線。
「你怎麼樣，還有哪裡受傷了？」瞥到雲景澤嘴角的血漬，慕憶塵仰起頭，輕撫過他的傷口。
「不用擔心，一點皮外傷而已。」緊了緊擁著慕憶塵的手臂。
「你們先上車，有人會去幫他。」陳闖急急忙忙跑來，先看到的便是這兩個相擁而立的人。
「你……」
慕憶塵愕然看著忽然衝進來的男人，最近真是太奇怪了，為什麼總是有人從自己身邊神出鬼沒地跑出來。
「去三號出口，那兒有人在外面接應你們。」
「不行，我們不能放下他一個人在這兒。」慕憶塵直接回絕。
「你們先走，有我去幫他。」
「他們二十多個人，你們加在一起才五個人，你們要怎麼脫身？」
形式顯然對他們很不利，時間拖得越久他們越是危險。慕憶塵擰眉的望向和那些黑衣人周旋著的男人，儘管他似乎沒有受傷，可是依然能看的出來他應付的有些吃力。
「那好，我們開車衝過去。」
這也是無奈之舉，慕憶塵倔強的想法向來沒有人能夠動搖分毫。如多年前一樣，她永遠不會一個人獨自逃跑。儘管面對生死的時刻，她都不會退縮一步。
這樣的慕憶塵，這般執拗的傻孩子，善良的讓人心疼。
「我來開車吧。」雲景澤這個時候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件事情了，他要把她帶出去，平平安安的帶出去。
砰！
凌紹感覺身後有人突然倒下，一個阻擋，借勢回頭看嚮慕憶塵他們。目光掠過陳闖，短短幾秒鐘便瞭解他們的用意。
加上身邊冒出來的幫他的幾個人，凌紹從焦灼的局勢慢慢脫身出來，朝著後面撤回來。
雖然情況稍有緩和，但是還有人時不時地繞過凌紹他們，從邊上過來妄圖抓住慕憶塵。
守在車前，陳闖掩護著慕憶塵和雲景澤退回到車上。
「憶塵！」身體陡然被帶入一個懷裡，隨著那股力量猛的一震旋轉。只聽到一處槍響，兩聲驚呼。
驚愕的看著倒下去的男人，剛才沒慕憶塵打傷的人現在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一具屍體，眉心中槍，凌紹的風格。
她看到了，慕憶塵看到那個男人拿著槍對著自己。與夢裡一樣的場景，冷冷的槍口，狠絕的表情。
「怎麼樣，你沒受傷吧。」仔細打量著木然瞪大雙眼的慕憶塵，陳闖沙啞著嗓音說道。
「快，先上車！」凌紹解決了那個想要偷襲慕憶塵的男人，急忙的跑到他們身邊。
看到慕憶塵毫髮無傷，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
「從左邊繞大圈出去。」凌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特意強調。
這時候從左手方向繞出去，無疑是把凌紹自己放在最危險地位置，直接面對方的槍口。可是，這樣卻能護得其他三個人的安全。
雲景澤猛的將油門一踩到底，穿過圍堵。
那些依然窮追不捨的殺手，一個一個地倒在凌紹的槍口下。「趴下身子，小心流彈。」子彈是不長眼睛的，凌紹叮囑著慕憶塵。
對於慕憶塵而言，凌紹的話無論何時都那麼不容置疑，她乖乖的趴下身子抓住前面的扶手。
「這……」倒吸一口氣，滿手粘稠的鮮紅，慕憶塵啞然失色。
身上沒有任何疼痛，這絕對不是她身上的血，那麼……
猛的回過頭，果不其然看到的是男人煞白的臉，「你，你哪裡受傷了，這麼多血……」顫抖的聲音，慕憶塵的恐懼和擔心洩露無疑。
腕上被一個冰冷的手掌握住，身體一個激靈。慕憶塵害怕，前所未有的恐懼。皮膚感知的冰冷，帶著死亡的氣味。
陳闖緩緩地搖頭，示意她不要聲張。這個時刻，不能讓凌紹他們分心。
「你到底哪裡受傷了，讓、讓我看看好不好。」陳闖越發慘白的臉色，不斷下降得體溫。面對這樣的他，慕憶塵無法讓自己鎮定。深藍色的上衣，被鮮血浸成墨黑色。淚水一次次的模糊視線，卻久久不肯落下。
車子不停地晃動，溫熱柔軟的雙手手緊緊將陳闖冰冷的大手包在手掌裡，傳遞著她的溫度。
「塵塵……我好久都沒看你笑過了。我知道你不記得了以前的事情了，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嗯。」慕憶塵狠狠地點頭，一顆淚珠甩在手背上，滑落。
「有一個男孩兒，七歲那天他的世界徹底的崩潰。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溫暖，他的世界只剩下仇恨。」
陳闖虛弱的聲音，在混亂的環境裡，一字一句地那麼清晰，全部傳入慕憶塵的耳中。
慕憶塵知道，這個男孩兒是他。手下緊了緊，用力的握住他依然冷如冰凌的手。
輕扯嘴角，他知道她在同情。
「後來……他終於到了仇人的身邊，慢慢長大，伺機報復。仇人的家人，對他很好。他的孩子甚至把男孩兒當做自己兄弟、當做朋友。呵呵、呵呵……這會不會太諷刺……」
額頭上密密的汗珠，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條繩子套在她的心上，慢慢的收緊。
明明在笑，明明在恨，明明已經被他們感動，滿是仇恨的心，卻不容許他放棄報仇機會。只是因為那顆仇恨的種子，種下的太早、太久，成為了一種習慣。
「塵塵，不要像那個男孩兒一樣，仇恨太讓人痛苦。放下……比我們想像的要容易……」
明亮的燈光，打進車窗。他們脫險了……
嘩啦一聲，車門被拉開。無數雙眼睛，呆呆的看向車裡的人。
「憶塵……」雲景澤望著沾滿鮮血的慕憶塵，啞聲呼喚。
「塵塵，回慕家去吧。那兒……有你想要的東西。」說著，陳闖艱難的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放在慕憶塵手裡。
「好。」天知道，這個沙啞的聲音會是從慕憶塵喉嚨裡發出來的，乾脆的承諾。
「最後一次，我想聽你再叫我一次，可以嗎？」她如是聰明的一個女孩兒，陳闖知道她聽懂了他的話，他奢求著她最後一次的呼喚。
「闖哥哥。」哽咽的呼喚，死死地咬著下唇。無法再張口說話，她怕一張開嘴會忍不住哭出來。
路上明亮的光，像是燦爛的太陽，七彩絢爛。猶如來自天國的召喚。
蒼白的臉上，淡淡的微笑，陷入幸福回憶。
「闖哥哥，原來你個一人躲在這兒啊……」
「闖哥哥，大哥他們好忙啊，又都不理我，你來陪我玩兒好不好……」
「闖哥哥，告訴你個秘密哦，曉曉喜歡我二哥哦……」
「闖哥哥，媽咪做了草莓慕斯，喏，給你。可好吃了……」
眼前都是慕憶塵小小的身影，只屬於他和她的過去。
「阿闖。」
爸爸媽媽親切的呼喚，明媚的陽光，他們的身影照上一層金色的光芒。天使的微笑，溫暖的懷抱，柔聲的呼喚著。
「爸爸、媽媽……」
叮……
手術室的燈熄滅了，慕憶塵蹭的從雲景澤懷裡站起來。抓住走出來的醫生，急切的問道，「他怎麼樣了！」
醫生緩緩摘下口罩，「子彈打到腎臟上，能堅持到醫院已經是奇跡了。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或許，見多了生老病死，醫生冷靜的表情，讓慕憶塵看的刺眼。
「什麼叫盡力了，我不要聽對不起。他剛才明明還能說、能動，你胡說！你憑什麼放棄，他明明還活著！」
醫生聽不懂慕憶塵的話，無措的看著這個抓著自己的女孩兒。
「憶塵。」雲景澤上前緊緊抱住歇斯底里的慕憶塵，「Sorry！」
醫生頷首示意，側身走過。
「不許走，你不許走！」慕憶塵在雲景澤懷裡不停地掙扎。
「憶塵，你冷靜點。」
「雲景澤，他沒有死，你們也看到他，剛剛還能和我說話，是不是？」通紅的淚眼，望著雲景澤，希望從他那裡得到肯定。
「憶塵……他，走了。」不忍看她難過，不忍讓她心痛。可是，又怎麼能夠騙她。
「是我，是我害死他的。都是因為我……沒有我他們都不會死，是我……」
雲景澤一把抄起慕憶塵無力下滑的身體，緊緊地擁在懷裡。她的淚水、她的自責，看在眼裡只有更深的心疼。
「不是你的錯，別再這麼想。」撫著她的頭，讓她痛快地埋首在他懷裡哭泣。
第二次，第二次親眼看著自己身邊人倒在面前，原因還是那一個。
她受不了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殘酷的現實，那樣的無力、那樣的痛苦，一寸寸噬咬著她的心。
面對死亡，人卑微的可憐。
空蕩蕩的走廊，慕憶塵嚶嚶的哭聲，敲打著兩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