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沉寂的樹林小路上,兩匹高大的駿馬一路疾馳,所到之處均是帶動路旁的落葉翻飛。
沉重有力的馬蹄聲在夜色中迴盪,夜鳥驚嚇的張開翅膀,撲稜稜的飛向密林深處。
夜色中傳來一番對話聲,在沉寂無人的小路上越發顯得清晰。
女子說道:「師父,我們若想真正的離開西陵,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趕到溯源!」
「接應我們的人到底是誰啊?」說話的是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
「天闕!」女子的聲音夾雜在馬蹄聲中,遠遠的聽不真切。
「什麼?」老人的聲音揚高了一些,不敢置信的喃聲道。
女子知道老人已經聽到她的話,在馬背上回頭向後望了一眼,唇瓣間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沒有接話。
「你說真的?」老人揚鞭抽了馬匹幾下,追趕上前面的女子,不確定的問道。
女子低低的笑聲逸出口,宛若是暗夜的精靈,聲音清冷靈動!
「你什麼時候和金國後主勾搭上的?」老人蹙眉冷哼。
女子無奈的低歎一聲,似乎有些聽不慣「勾搭」這個詞,唇瓣緊抿,呵斥一聲胯下的馬,馬兒嘶吼一聲,箭一般的向前掠去。
老人見了,心裡急切,連忙猛夾馬腹,追趕上去。
兩人正是逃離皇城的左先子和木槿,兩人出了城,便一路疾奔溯源的方向。
左先子在前面一處岔路口終於追上木槿,看到她不禁抱怨連連道:「我的這把老骨頭都快顛沒了!」
奇異的是,面對左先子孩子氣的抱怨聲,木槿並沒有像平常一樣加以規勸和嗤笑,反而是一臉凝重,眼睛裡也聚集著陰霾和冷厲。
左先子注意到不尋常,不禁問道:「怎麼了?」
木槿的嘴角勾起一絲淺淡的笑,「師父,我們只怕是走不了了!」
左先子一怔,正欲說些什麼,果然感受到地面上一陣輕顫,像是預感到了什麼,左先子立馬跳下馬,蹲下身子,耳朵平貼著地面,一陣有力的馬蹄聲帶著劇烈的顫動,傳達到左先子的耳畔。
左先子眉頭緊皺,快步走到馬旁,看向駿馬上沉默不語的木槿,問道:「建文帝追來了?」
木槿語氣慵懶,平靜的冷笑道:「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是與西陵相反的方向,不會是他!」
再說,安昊翼被她下了藥,一時半刻他還醒不來!即使追來也該是後面,而不是與之相反的方向。
左先子憤憤的說道:「那會是誰?」
木槿眼睛輕閉,平靜的似乎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好半晌,木槿睜開眼睛道:「師父,我好像知道是誰了!」
左先子脫口問道:「是誰?」
「南越的人!」木槿輕哼伴著笑出口。
左先子皺眉,拿起酒壺,悶悶的喝了一口,啐道:「為誰而來?」
木槿歎息道:「只怕是為我而來!」
三娘來西陵探望太后的日子和賽詩會相差過幾日,她前腳剛到西陵,三娘和白草緊接著也到了那裡。
時間也太巧合了!
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三娘有意無意的試探,只怕也是蕭牧的意思!
她越是躲,對方就越加逼迫,這樣下去,只會讓事情越來越惡化!另外宴會結束,就不見三娘和白草的蹤影,真是越想越可疑。
左先子聽罷,不滿的瞪向木槿,哼道:「你什麼時候招惹上南越國的人了?」
木槿意味不明的瞥了眼左先子,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說起來,徒兒還要感謝師父,如果不是你當初在望江樓逼我上台對詩詞,我又怎會招惹上南越國皇!」
她早就感覺到蕭牧已經在懷疑她的身份,但是沒有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行動。
左先子嘖嘖舌,撇著嘴念道:「南越皇帝蕭牧?」
木槿白了他一眼,無奈的說道:「師父,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八月十五那夜,跟我對詩的男子是誰?」
左先子自知理虧,他當然知道那個男子是誰,這世間長相英俊,眉間還有硃砂痣的男子少之又少,他這一輩子也只見過一位而已,那就是南越國皇蕭牧。
他天生喜歡捉弄人,尤其是喜歡他這個寡言少語的徒弟吃癟,當時只是覺得有趣,卻不曾想招此事端!現在想來還真是悔啊!
左先子吶吶的說道:「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木槿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沒有辦法!」
對方來勢洶洶,出動的人只怕都是高手,能跑得了才有鬼!
左先子吹鬍子瞪眼道:「你不是挺聰明的嗎?」
此話一出,還真是聽不出來是褒是貶!
木槿涼涼的說道:「江郎才盡,無計可施!」
左先子被她無關痛癢的話語氣的不輕,平復心情,復又問道:「真的逃不了?」
木槿清冷的雙眸深幽無比:「能逃早就逃了!」
左先子一下子挫敗無比,口中不停的呢喃道:「我的酒······我的酒啊!早知道就不藏在冰島了······」
他原本急於出宮一大部分原因就是饞酒,這下好了,希望又要泡湯了!他怎麼這麼倒霉,怎麼會攤上這麼一個容易出事的徒弟!
木槿看到他捶胸頓足的表情,不禁輕聲開口道:「師父,你現在運用你的輕功,估計還能逃跑!」
左先子一怔,是啊!他怎麼沒有想到他的輕功可是一流的!離開這裡似乎並不是難事,只是······
「我走了,你怎麼辦?」
木槿淡聲道:「蕭牧不會為難我的!」
左先子心中在打著拉鋸戰,心思鬆動,遲疑的說道:「做師父的,哪有在危難關頭丟下自己的徒弟!這種事情我可做不來!」
木槿嘴邊揚起一抹戲謔的笑,低低的笑聲逸出口:「那師父就留下和我一塊進宮算了!」
左先子連連搖頭,一副見鬼的模樣,哼道:「從西陵皇宮剛出來,緊接著就去南越皇宮,我瘋了?」
木槿輕笑:「那師父還是走吧!」
左先子裝好酒囊,捋著花白的鬍子,說道:「那我若是走了,你可別怪我!」
「不會。」
左先子提醒道:「不許在外面造謠,說我大難臨頭,獨自逃命!」
「不會!」
「那我真走了!」左先子說完,果真棄馬走了幾步,但又停下,似乎覺得有些不妥,靜靜的看著木槿。
低低淺淺的笑融開,木槿笑語:「你要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左先子遠遠的便看到一片火光在逼近,心下遲疑,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你自己保重!」
「好。」木槿騎著馬緩緩走了過來,在左先子的前方停下,臉龐上有著憔悴,看不出絲毫的情緒,很平淡,「師父,別告訴天闕!」
天闕若是知道她在半途被蕭牧帶到了南越國,只怕會急瘋吧!
左先子冷哼道:「哼,你以為你還能瞞得了他!你還是先想想自己吧!」話落,身影如長虹一般消失在暗夜裡,無聲無息。
木槿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師父總是這般看似無情,可是也唯有她知道他只怕此番前去找天闕了!
哎······
木槿調離視線,從袖間抽出一枚銀針,驀然射向左先子適才的坐騎,馬匹受驚,長嘶一聲向樹林間逃竄而去,瞬間小路上只剩下木槿乘坐馬匹慢悠悠的走著。
前方,火光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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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明天四章!